“小姐，外边有个人倒在门口对面。”
苏雅昭放下书本，疑惑道：“是乞丐？”
“不是。”老管家在门外摇摇头，“是一个小姐可能认识的人。”
她沉默片刻，决定还是出去所谓的熟人到底是谁。
片刻后。
苏雅昭在老管家的带领下，来到大门处，只见积雪覆盖着一个男人的身形。
她走近一看，不由得惊呼，“陈伯快去帮我备些热水来。”
“是。”老管家匆匆离去，而苏雅昭则是将积雪扫开，轻声道：“裴公子？裴公子？”
忽然间，一股浓厚的酒味令苏雅昭下意识的掩住鼻息。
此刻的裴易真是邋遢的不像个书生，发丝散乱，衣裳脏乱。
可比起这些苏雅昭还是更加疑惑为何他会出现在这？
“小姐，水来了。”
老管家特意带来了一壶开水和一碗茶杯。
“陈伯，帮我扶好他。”
苏雅昭在搀扶之下，吹了吹开水倒入裴易口中，随后又呼唤起他的名字。
“裴公子？裴公子？”
连续几次，只见裴易的眼皮轻轻抖了一下。
“我这是？”
“太好了，你醒了。”苏雅昭欣喜之余，连忙开口：“这是我家门口不远处，裴公子你怎么会在这睡了一晚上。”
“睡了一晚上？”
裴易轻轻念着这几个词，忽然间酒醉里的记忆全都想起来了。
昨日，他早已将存款赌光，小二见交不出钱来，直接把自己轰了出来。
无奈之下，只能抱着严寒四处行走，结果便是来到苏府前身子遭不住，昏迷过去。
裴易强撑着晕感站了起来，“不碍事，只是小生昨夜烦闷走走，却不料风雪太大，一不留神便被路边石子绊倒。”
说完，他指着左脸，那里有一道小小的淤青。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房中还有些膏药快些贴上吧。”苏雅昭拉着裴易的手就要回到苏府。
裴易却是直直的停住了，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可没有钱该怎么赌？
突然间，他发现面前不就是有一个钱袋子吗？
裴易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说道：“苏姑娘，可否借小生三两……不，五两，日后定会归还于你。”
“好。”苏雅昭答应了，正好她的绣囊里有五两银子可以给他，心想去看看大夫确实比涂药膏强上许多。
待五两银子装入口袋中，裴易笑了。
“那小生先行告退一步。”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苏雅昭闻言，抬起一只手想要拉住裴易，她还有很多疑惑没能得到解释。
只是看着那渐离渐远的背影，苏雅昭又忽然感觉那人变得如此陌生。
没事的，一定是太久没见大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否定着某种可能。
“小姐，天寒快些入屋吧。”见状，老管家推开大门。
“嗯。”
大地回温，野花逐开，种种迹象表明春季快要来了。
距离下个月仅仅只剩几天，而今日正是苏雅昭主动相约裴易的日子。
这些天，裴易借钱属实是越加肆无忌惮，已经把她这些年来的存款给借光了。
“苏姑娘！”
苏雅昭侧脸望去，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来了，此时此刻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般，可她心中却没有丝毫欢喜。
“你来了。”
你是我的钱袋子，我若不来怎么，会有银子花呢？
“今日要赏花，还是去游玩？小生都听苏姑娘的。”
裴易打定主意之后，便再向苏雅昭要一笔，反正她是城中富商的事，人人皆知，这次他要的不多五十两银子足矣。
“你就没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裴易一愣，对方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情感，好似在跟个从不认识的人说话。
“小生不知。”
他心想或许没什么，女人嘛，总有几天是奇怪的。
“好。”苏雅昭寒眸对视，冷冷道：“借我的银子去赌、去喝，你怎么解释。”
“我……”近日的所作所为还是被她看见了，裴易支支吾吾片刻，最后决定强硬着头皮回答道：“我只是借你银两而已，日后一定归还。”
“那乡试呢？你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苏雅昭的话犹如一柄利剑，刺入裴易的胸膛，一切又回忆了起来。
“你住口，我没落榜，根本没有落榜！”裴易开始癫狂的吼叫，“那下一个榜单里定有我的名字。”
苏雅昭再也忍不下去，几滴泪珠从眼眶中流出，她抬起素手扇了裴易一巴掌。
“大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大哥？
裴易只觉得脑海犹如五雷轰顶般喧闹。
原来那天的柔情是假的，那日的欢声笑语也是假的，所有对他的好都是假的。
“原来你只是把我当作某人的替代品而已啊。”裴易抚摸着红肿的脸颊凄惨的说着。
“我……”苏雅昭不知不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说对了，正是因为裴易与她大哥如此相像，她才会下意识认为裴易就是大哥的来世。
可这些天下来，她也明白假的终究是假的，但现实这么苦涩，沉沦于幻想当中有什么不对吗？
所以她还想这样下去，但裴易如今变成了不完美的裂缝，梦幻泡影将被戳破。
“呵呵，一切是我自作多情了，那么苏姑娘，往后咱们永不相见。”
苏雅昭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口，她就这么看着裴易离去。
或许对于二人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只是这次离别后，她没料到相见会来的这么快。
午后。
万春堂。
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大夫，从房门中走了出来。
“大夫，他怎么样了？”苏雅昭着急道。
原本以为二人关系就此切断，可没想到石老突然前来告知他裴易口吐鲜血，昏迷在雪中。
苏雅昭不可能再让悲剧重新上演一次，哪怕对方不是自己的亲人，心善的她也不允许生命在眼前消失，而在石侩的帮助下，就有了如今这一幕。
老大夫摇摇头，“贵公子得的乃是心疾，能否痊愈皆看他自己的造化如何，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开些缓解病情的药方罢了，总之这位小姐要有心理准备。”
苏雅昭闭上眼睛，尝试着消化这令人悲痛欲绝的话语。
良久，她睁开双眸，“大夫，你能为我保密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这过会应该醒了，秘密我会帮你保守。”
闻言，苏雅昭进入房中，只见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她已不再幻视对方为自己的至亲。
“水。”
虚弱又无力的话语，从裴易口中发出。
苏雅昭在桌上拿起水杯轻抚着裴易的身躯，倒入口中。
“慢点。”
喝完水后，裴易又说了句：“苏姑娘。”
“我在。”
“多谢。”
仅仅这么二人便再无下文。
……
“之后，我趁着大夫出诊时，偷偷跑了出去，走回村中，才发现爷爷已经过世。”
“守孝期间，我受到了很多帮助，也曾想过忘掉一切。”
“可是那段回忆就像烙印一般，令我怎么都忘不掉。”
“正因如此，我的病越来越严重，直至今日。”
“反正活不了太久，那么也不能再耗费村民的心意，因此拒绝一切，独自一个人待在这木屋当中，抄抄写写，只为死后能让世间记住，曾经有个叫白昔的人来过这世界。”
“以及给苏姑娘留个念想。”
“以上，便是白昔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