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前，一处幽静的森林旁。
“师弟，你为何要这样做？”张厄倒在地上，双手被勒绳紧紧束缚着。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原本在一起多年相敬如宾的那个师弟怎么会下毒害他。
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极具辨识度的脸。他的眉毛如同用浓墨精心勾勒，眉形刚劲有力，双眼深邃有神，高挺的鼻梁立在脸部中央，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师兄啊师兄，你到现在还是这般天真，不过也对，这才是像你嘛。”
“书院里人人敬仰的张厄大师兄。”
张厄哪怕用尽全力也无法调用一丝灵力，他不断挣扎质问道：“回答我！师弟，现在尚有回路可走。”
“回路？”那名男子仿佛听到笑话般，冷哼道：“师兄，你修炼千年却连这小小的人心都看不透。”
“在村子里，你处处护我有馒头必然会分我一半，渴时，便喝雨露。冷时，便织草被。”
“直到最后我们走投无路，相互扶持去寻找世人口中相传的儒林书院。”
“你我之间很幸运同时拥有灵根，得以拜入恩师们的名下，再加上这些年来师兄对我的帮助。”
“我们之间，只是差了那么一个大境界而已。”
听完，张厄不明所以，满脸疑惑。
“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懂吗？”男子叹了口气，随后半蹲下来，眼神似水，用五指轻柔的触碰张厄的脸颊。
“是嫉妒啊，无论我如何努力都赶不上师兄你，这幅皮囊不如你，修为亦是靠你施舍的，就连这条命都是过去你从海底捞起的。”
“现在只是差了一个大境界，百年后，千年后，万年后呢？”
“人心总是会变的啊。”
张厄闻言，脸色苍白如纸，明明不冷可嘴唇却感觉被冻得青紫，眼神中透露出痛苦和无助，听到这话要比杀了他一百次还难受。
“这是错的，未曾发生的事，不能凭借你的念想就断定它将会发生。”
“师兄这么一说，看来是有可能发生，所以我才要阻止你啊。”
男人双手捧着张厄眼神痴痴道：“放心，我早已准备好了一切，日后，咱们便去合欢宗里习得阴阳**之法。”
“那时师兄的修为、命格、性别皆在我的掌握，魂魄彼此相拥，此生永不分离。”
“当然，师兄若更喜好女子的模样，我稍微委屈自己，变个身份。不过师兄的性别可就不好说了。”
张厄越听越心惊胆战，只因那男人的半张脸上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鳞片。
每张鳞片下皆有一只金黄瞳孔，在窥探着。
“原来如此你跟心魔交易了啊。”张厄寒声道。
通过交易诓骗修士，令他们能体验到心中渴望的东西，正是心魔常见的手段之一。
“哦，你是说心魔吗？”男人再度笑了笑，“我确实与他交易，否则还真没这么容易能制止住师兄呢？”
张厄猛的朝那个男人撞去，他侧身闪过轻易躲开。
“真是奇怪啊，明明都过去这么久了，师兄却依旧能活蹦乱跳的，该不会还有后手？”
“抱歉，师弟你真的已经没回头路可走了，凡入魔者，必诛之。”
张厄用蛮力直接挣脱开束缚，他摸索着被勒索通红的手臂，灵力被封，此次所能依靠就只有这千年来积累的武艺了。
“也对，这才是师兄啊，总能在危机关头爆发出来，既然如此那便要看看你的精血够不够用了。”
……
滴答，滴答，日暮下的阴影正不断拉长，张厄闷哼一声，意识逐渐恢复清明，只是醒来后他总觉得心口处有道伤口闷得慌。
手脚无法动弹，整个人靠在树边沐浴在阴影之下，唯有喉咙里短暂的蠕动能证明他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月，张厄便静静躺在那里，思绪着过去。
或者说以他目前的状况来看，他能做到的也只有思绪，但所幸天道对自己是公平的。
他渐渐能听到了周边的声音，指尖在摩挲书页时翻出的“沙沙”声，大地与脚足行走时发出的摩擦声，以及那小心翼翼尽量保持静谧的举动。
张厄回想起与自己师弟的最后一战，那时情况危急似乎储物戒里的东西都被他拿出来用了，其中还包括这些年来他最爱读的书籍。
“是这位姑娘救的我？”他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但很微弱，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哗啦哗啦，今日又在下雨，同时张厄感知到这位姑娘极为喜爱书籍，每次虫鸣提醒他进入午夜时，翻书声又再度响起。
不过，这个姑娘难不成看不懂文字？
翻书如此迅速，张厄估摸着那些书，应该很快便会被看完。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张厄忽然发现他能说话了，虽然一字一字，但原本先前的情况要好很多。
静待时机，又是一夜，张厄索性开口道：“姑……娘。”
砰，耳边传来书籍掉落的声音，一顿稀里哗啦又匆匆忙忙十分慌乱的动作。
张厄：“……”
大概是因为突然诈尸吓到人家了。
片刻后，他又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从树洞处接近，只是很奇怪面对自己的发问，那位姑娘并无任何回答。
依旧如同昨日那般翻书，张厄不懂缘故，但生平来受到的礼教，还是让他选择沉默，直到他能完整说出话的那天。
又是几轮昼夜，张厄一直在努力说话，早晨她没来时便开口诵读，恩师们教自己的诗经，夜幕她来时便闭上嘴巴静静聆听。
不出张厄预料，那被翻得皱起道道“皱纹”的书籍已经满足不了那位姑娘了。
所以张厄等到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书。”
这位姑娘看来并未患有残病啊，虽然声音沙哑，十分别扭，像是在尽力模仿一般，但张厄依旧能听得懂。
“地面……圆圆的……放在……我的手上。”
考虑到对方可能没有见过储物戒的可能，他尽量描述起外形来。
张厄似乎多虑了，很快手掌处便传来冰冷的触感，他的储物戒有部分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打碎了。
所幸保留书籍的那枚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