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肉身,还可以重塑,可若没了魂魄那便真的只能化作尘灰消散在无边无际的苍吾界当中了。
噬金鼠老祖正欲施展血脉神通,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它不由的呆住了。
按理说,无人操纵的阵法在毁灭完肉身后,有一段转换期,要变为消灭魂魄的模式,而这段空隙正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但它察觉到不仅神通无法使用,那掉落在地上的尾巴竟然不知何时凝聚出一个漩涡正将自己吸入。
到了这,它哪还不懂自己被算计了,这条尾巴是要吸收魂魄才会发动能力,而自己刚好就是那献祭的对象。
“不!!!”
一道凄惨的哀嚎声,从主营传出,正好进入了楚凌渊的耳中。
“我说过了,将在城在。”
楚凌渊长刀指向那无首狐身,又是几番周折,他成功将窕的首级给砍下,剁碎了。
“妾身当然知晓,当初【朱凰】帝姬与【星命】大人许下诺言要求在镇妖塞建立一座阵法以保万民平安。”窕丢掉手中被削去一半的折扇,用灵力拟态出声音说道,“而正是有了这逆时虚无阵,你们镇妖塞才有底气镇守此处,毕竟那可是能将渡劫期杀死的厄阵。”
闻言,楚凌渊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他凝视着窕,虎视眈眈。
“此乃王朝机密,是谁告诉你的!”
窕咯咯直笑,“是谁说的,楚将军管的着吗?”
“罢了,真不该与你废话,现在我就将你那肮脏的魂魄挖出来,看看还藏有多少秘密。”
轰隆一声。
意外再次打断了二人的对峙,只见楚凌渊腰间挂着的令牌正不断闪烁,阵法那边还是出大事了。
眨眼间,楚凌渊便回到了主营处,他看到撕裂出来的空间居然在不断相互啃食,一道道裂缝被无情撕开,露出隐藏在乱流当中的绚彩“星空”。
饶是征战多年的楚凌渊见状都下意识的呆住了,阵法在互相伤害,这种状况他还是第一次见。
“就让妾身来为将军解惑吧。”不知何时,窕已来到楚凌渊附近。
“那只老鼠会优先来到灵库里,是妾身早就猜测到的,毕竟你们人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狗改不了吃屎。”
“所以妾身便利用了它的贪婪,将这条尾巴借给了它,而恰好妾身有个血脉神通名为——情冢。”
“那招你方才应该见识到了。”说着,窕伸出长满毛发的拇指,朝原本噬金鼠的尸体处一点。
只见那有一块墓碑被劈成两半。
“情冢的效果有很多,但很难触发必须由另一人亲手毁坏才行,可稍微谨慎些的修士自然不会这么蠢去打碎。”
“所以自然需要些小技巧,而尾巴能用来增强情冢,但同时又增添了另一个附加条件,需要一个刚从肉身脱离的魂魄方能启动。”
在此期间,楚凌渊神色无比阴沉,他想要使用令牌调动阵法,可无论都不能阻止甚至逆时虚无阵比起方才更加狂暴。
“呼呼呼,楚将军没用的,这阵法已中了情咒,不到最后是不会停止的。”
望着楚凌渊那张脸。
窕再次笑着说道:“你是想说阵法并非活物,怎么可能有情吗?”
“你们人族不是很擅长去定义吗?”
“雌雄用于形容鸟兽,生者为母,养者为父,见面时互相问候即为行礼,结婚时要穿新衣,喝交杯酒。”
“妾身啊,只是将情的概念传递给了阵法而已,所以并未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哦。”
现在楚凌渊完全确信,这个狐妖绝非一般妖族可比,有可能存在于远古甚至太古时期。这人族的祸害不能再留,他必须将此妖斩杀。
杀意外漏,楚凌渊紧握长刀气息再次节节攀升。
“这可真是有意思啊,楚将军居然还想着杀死妾身。”窕妩媚的扭动身姿,“互相爱憎,互相伤害,这也是一种情对吧?”
“滚吧。”楚凌渊淡淡开口,手中长刀往窕横向劈砍,汹涌澎湃的战意,扭曲着她的肉身,快速燃尽。
“真是可惜,最后看不到你那副精彩绝伦的脸了。”
语毕,残留在原地的肉身与衣裳一同化为乌有,仅剩一条尾巴。
“那头狐妖还剩下两条命,之后便交给后人们了。”
主城外,荒漠与兵伐相交的战场上,一道道裂痕宛如剥离的鸡蛋壳分裂。
咔嚓,咔嚓。
空间碎裂出一小块“拼图”露出绚彩星河,从中伸出一只皮肤干瘪褶皱,紧紧贴合着骨头,仿佛失水过多的“老树皮”。
“人族!”
一股道不明说不清的吼叫声从中传出,致命威能最先接近的便是楚凌渊,仅仅只是一个吼声就把他击飞到墙角处,连同五脏六腑全部震碎。
鲜血开始逆流,从口、鼻、耳三个部位喷涌而出,这幅身躯已被燃尽。
……
最后一拳轰出方圆数百米即刻变为荒芜,古宏元凝视着眼前尚存一口气的青木,剧烈的热量从口中吐出连空气都被灼伤。
“能够在老夫全力下撑住这么久,你很不赖,告诉老夫你的名字。”
干瘪的苍白巨树,如今已被截成两半只留下上半身望着古宏元,它隐约看见这位赤铜色的巨人洒出几滴甘露,落在自己的嘴中。
这滋润的味道令它浮现起往生。
树爷爷这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又是鸟吗,可他们怎么没有翅膀啊。
不,孩子那是人族,他们之中有叫做修士的存在。
原来如此,可为什么修士能飞,我们青木一族却不行呢
它不语,因为它也只是棵树而已,并不知道为什么修士能飞,这些知识也从路过的旅人中得知。
……
树爷爷你看有几个人族在地上,弄了什么东西。
孩子,那是字,是人族用来交流的语言,就如同我与你之间的话语一样,你能理解我要表达的意思,我也能理解你要表达的意思,这便是交流。
哦哦。
孩子似懂非懂,在生命它中似乎只了解如何吸取水分活下去的本能。
人族会的可真多啊,树爷爷来教我写字吧,这样等他们来时,我也可以与他们交流。
它想要答应,但操作身体并非是件易事,倒不如说它根本就没有动过“手”。
自己是棵树,所以不需要写字,只需要考虑如何生存,明明这才是对的。
好,那么今后便教你写字。
……
树爷爷这个“树”是什么意思?
我们便是树。
为什么我们要用人族的认知定义自己呢?
因为他们很厉害,造出文明、做出工具、甚至有的能与天地同寿,与万物长游,我们只是在苍吾界中低等的存在,所以只能效仿对方。
……
树爷爷,我能给你取个名字吗?
为何要给我取名。
因为名字是独特的标识,将个体与他物区分开来。
那你也要给其他同族取名吗?
会的,但还是先给你,并且青木一族全靠树爷爷才能存活至今,我们妖族要与人族不同,不要姓氏,只要单单一个字称呼就行。
就用树爷爷教过我笔画最多的那个字!
……
族长,最近发现越来越多的修士往来,我们青木一族虽然能静立不动,装作死物,可并非长久之计,再加上其他族人的实力堪忧,若是来犯,只怕是挡不住啊。
为何你能笃定人族会将我们屠戮,我之前教导过你,他们之间亦有善恶。
风告诉我,这片地域的生灵存数一日比一日少,或许人族最初是想要要抵御妖族,夺回领土,只是当立场反转之时,掠夺者变为加害者,这场战役的性质已经不言而喻。
如今人族依靠掠杀妖族提升实力,若按他们的观念来说,没有一头饿疯的狼会放过散落在地上的肉。
你说的对,为了生存我们别无选择,告诉同族们即刻出发寻求庇护。
……
族长,已经无计可施了,人族布下的网太大,我们一旦跨过那条线,结局只有死路一条,我说过他们从未想过给妖族留下活路。
嗯,我去跟他们交谈,虽然凝聚不出妖丹,可这身树皮还是能当做上好的材料,至少让你们活着。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够逃出去,这颗丹药能令族长实力达到下一个境界,只要您服用感悟出新的血脉神通,或许还有救。
它挪动脸庞凝视树枝处揽收着一颗泛着葱绿的奇妙丹药,上面蕴含的生机与能量。
来吧,我不会过问你从何得来,毕竟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丹药没入身躯形成暖流,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干涸已久的树根,终于迎来久违甘霖,蜷缩的根须瞬间舒展,贪婪地**着药效,仿佛在畅饮生命的琼浆。
可下一秒,它的意识便归于虚无之中。
血脉神通——萃灵祭化,通过献祭与自己有着相同血脉的同族而凝聚出饱含生命精华的丹药,食用后身体会立刻陷入昏睡状态,进入休眠。
这是我之前突破境界时领悟出来的血脉神通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用上,可没想到那群居然甘愿被献祭,只为了族长您一人能好好活下去。
别了树爷爷,您可是青木一族最后的种子。
日月轮回,春来秋去。
千年后,醒来时,它在某处洞窟中得知一切,利用假死活了下来,利用族人活了下来。
可独自存活的血脉还配带着死去族人的信念活下去吗?
它不知,甚至连得知仅剩一树时流露出来的悲伤也是向人族学的,所以它在这世上除了生存,只剩下复仇。
……
“名为……”
感知面前的生命力,不再充沛如同死灰。
古宏元收回甘露,语气中满是惆怅,“还是没能撑下来吗。”
随他又拿出一个本子翻动,纸张飞跃密密麻麻的字体交错、涂彩、无序,根本看不出表达什么。
直到翻到一处满是空白的纸张后,才停下来写上一个字——黟。
“你是个老夫值得铭记的对手,下辈子再切磋。”
将本子随意丢入乾坤袋后,古宏元正想要赶往另一处战场。
可从远处传来的吼声,令他猛的一滞,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撕裂,警告宿主逃离。
“结界被攻破了!”
……
洞窟处。
张厄的脸色越发苍白,宛如枯木般生命力不断流失,但这一切霎时间又停了下来
只见碧翠挥动蛇尾朝墙壁上狠狠甩去。
“咳咳。”
他吐出几摊掺杂着绿色的鲜血,眸中满是不解的看着碧翠,似乎是在质问对方为何停手放过了他。
“哼,如此既不是便宜你了。”碧翠冷眼相待,“张厄,我已将这些年养育出来的血毒全部注入到你的魂魄当中,哪怕你修为进入渡劫期都不可能解开。”
“我要让你尝尝每日每夜万箭穿心之苦,想要解药的话,下次相见时,便来杀了我吧。”
语毕,碧翠没入暗影之中,气息再难探寻。
张厄伸出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叹道:“真是个没曾意料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