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憎恨过王朝。”
“倒不如说我将它视作另一个再生父母。”
司徒丹烟冷哼一声：“虚情假意，遮掩不了你犯下的罪，疯言疯语可不配传入给陛下耳中。”
“咳，就当是最后的仁慈。”祝泽无力道，“让我说完心里说。”
“王朝自建立以来推行了一项律法，每隔十年便会派遣官员到各个村落寻找含有灵根的修士，错过机会的人也可自行到县中检查。”
“凡持有灵根再加上品性良善者，便会受到引荐踏入仙途。”
“而我自幼生在农户当中更能体会到百姓之苦，洪涝旱灾、疫病瘟疫、苛捐杂税、战乱纷争。”
“一家人能活着渡过百岁，便已算得上是极为幸运的事。”
“你说的这些王朝已经解决了，这里并未纷争，也无战乱，修士也无需凡人的钱财，遇上疫病只要服用少些丹药便能痊愈。”司徒丹烟回应道，“如此丰厚的条件，凡人还不知足？”
“咳。”他冷眼直视着司徒丹烟，仰天长叹，这次口中只有冷漠。
“果然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在无尽的岁月中我越是帮助凡人就越能体会到自己的无力。”
“看着过去故乡里的人一个个老去，病死，晚间喜欢溜达的陆爷，渴望寻得如意郎君的肖姐姐，以及每日鸡鸣便去耕作的楚叔，他们的面容，我至今都忘不了。”
司徒丹烟皱起眉头，丝毫不解。
“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泽淡淡一笑，“我想说活的久也是一种罪，比起被雷劫劈散魂魄，凡人之间的生离死别更让我揪心。”
“你会因一个凡人的哭诉而痛心吗？”
司徒丹烟没有回答，因为她真的不会。
“活着的岁月里，我很敬佩【朱凰】陛下建立起凤羽王朝，让凡人能在羽翼下庇护，但这样真的足够了吗？”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想若让每一个凡人皆能换来永生的话，再者让他们活到寿终正寝，悲伤会不会更少些呢？”
闻言，司徒丹烟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男人，她本以为祝泽只是简单的抵抗不住心魔诱惑，而坠入深渊。
现在来看这个男人很清楚自己的目标，而这正给了心魔可趁之机，有渴求才有欲望，但过多的欲则会滋生出魔。
“若长生唾手可得，彼时的苍吾界会如何，你可知晓利害？”
“当然不知。”祝泽摇摇头，“所以这是我埋葬在心中最深沉的秘密，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实现，直到我走过三匝巡那日。”
“遇到了一些特殊的部族人，在我最后离开之日，他们便把祖上流传的法子秘密交代于我。”
说着，祝泽从怀中拿出一本书籍，上面没有名字，只有寥寥几笔错乱的墨痕。
“后来，我才了解到原来他们祖上被蛮族人入侵，为了自保与生存，他们联合其他部族一同炼蛊。”
“最后他们显然成功了，但失去家园的他们不可能再重新踏回战乱之地，于是不少流民便沿着河流驻扎下来。”
“战争结束后，蛊虫的力量渐渐被人遗忘，但它仍然被记录在书中代代相传，只为了防止灾难重演。”
“而正是由于长生有了苗头，我心里的那个‘他’便苏醒了，一开始我不去理会，只是想搜集完关于这只蛊虫的情报上交给千机楼处理。”
“可是我还是犹豫了，司徒丹烟你应当知晓知音难觅，那时的我便是如此，这世间会同情凡人的修士几乎不存在，每个人只是站在责任上去执行义务。”
司徒丹烟接过书籍，探知一番后并无察觉到危险便翻了第一页。
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体以及栩栩如生的图画，更有标注在旁边，哪怕是她第一眼看到这些内容心里瞬间了然。
“我有时也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个蠢材，都说心魔是呈现着修士的反面而诞生，但能利用支离破碎的技术，重新拟造出更加完美的方案。”
“还是蛊这类奇特的生物，若是独我一人怕是这辈子都难以完成。”
“但心魔做到了，他做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将长生赠予凡人。”
接连翻过几页后，司徒丹烟总算明白了这只蛊的原理。
它们能依靠血肉不断繁衍，而繁衍过程中雄与雌的数量是一百只雄性里才能诞生出一只雌。
雄虫数量繁多能吐出一种控制肢体的液体，负责操控人体，而雌虫则是能释放出特殊信号反而控制雄虫。
恐怖的是这个信号是无视距离的，也就是说只要你有视角便能轻易在北域操控南域的人，类似于化身的加强版。
“原来如此，这蛊的液体竟然还能将意识集中到一点。”
“没错，这也是为何能够长生的原因，只要将伤病转移到好的器官再刮掉坏的器官，哪怕是没了心脏亦能存活，毕竟你已有别的代替品。”
又是翻转几页。
暗自利用化身建立宗教，蛊惑人心，各种周密计划写在纸上。
随后司徒丹烟又注意到一行小字，蛊虫对修为越高深的修士效果越差。
前因后果，她已经明了。
“所以你早就得知近来镇妖塞动荡不安，但以你的修为若是打破结界必然引起察觉。暗中帮助妖族便是为了借它们之手穿过鏖杀古域？”
“没错，我本打算等待【疫灾】与楚凌渊和妖族合道大战时出手，毕竟我身为炼虚多少会被安排在暗处偷袭，如此一来胜负便大了许多。”
“只可惜被你们串通好引诱出城，提前露出马脚，自此我再也无话可说。”
“看来你的遗言，到此为止了。”司徒丹烟合拢书籍捧在手心里，这上面关于蛊虫的情报十分重要，她必须亲自交给陛下定夺。
“咳咳，动手吧，司徒丹烟用你的法则将我一分为二，别留下任何痕迹，我可不想在死后被路边的野狗给叼走。”
“如你所愿。”司徒丹烟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枚破碎镜片，正欲动手之际，她忽然发现另一只手上的书籍猛的跳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