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空间虽不算宽敞,却因暖炉的存在而暖意融融。四周的帘子隔绝了外界的寒风与喧嚣,只隐隐传来施粥点那嘈杂的人声和呼呼的风声。
沈玉春专注地为欧阳芝兰处理着伤口,手上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为了不让女子太过难受,也想分散她的注意力,沈玉春便开口询问起女子的身份来。
欧阳芝兰坐在那里,脸色依旧有些惨白,但眼神中透着一股倔强。她微微皱着眉头,忍着背后伤口传来的疼痛,回答道:“我名叫欧阳芝兰,外面那两个男子,一个是我四哥欧阳全,一个是我五哥欧阳锋。”
沈玉春听闻,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轻轻打断她,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问道:“那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叫欧阳空的兄弟呀?” 她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好奇的口吻。
欧阳芝兰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她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玉春,说道:“的确有呀,你…… 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语气中满是疑惑,心中暗暗诧异这个才刚认识的人怎么会知晓自己家中的情况。
沈玉春只是微笑着,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她的笑容温婉而神秘,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透着一种历经世事的从容。她继续手上为欧阳芝兰涂药的动作,仿佛刚刚那个问题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急于解释。
欧阳芝兰见沈玉春微笑不语,心中愈发好奇起来。她歪着头,想要从沈玉春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沈玉春依旧神色平静,只是专注地处理着她的伤口。
马车外,寒风似乎刮得更猛了些,吹得施粥点的棚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而马车里,这小小的空间内,气氛却因沈玉春的这一问和她神秘的微笑而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欧阳芝兰满心疑惑,而沈玉春则不慌不忙,两人就这般在暖意与药香交织的马车中,一个好奇追问,一个微笑不语。
马车里依旧暖融融的,暖炉散发的热气让这狭小空间充满了宜人的温度,隔绝着外界的寒冷与喧嚣。只有偶尔传来的施粥点的嘈杂声,隐隐提醒着外面那个忙碌的世界。
沈玉春已经为欧阳芝兰处理好伤口,此时她坐在一旁,眼神里透着一丝狡黠,就像发现了有趣猎物的猎人一般。她微微歪着头,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欧阳芝兰,像是逗猫一样开口问道:“芝兰姑娘,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李思先呀?” 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促狭。
欧阳芝兰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颊微微泛红。她本就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扭捏,挺了挺胸膛,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是又怎样?我就是喜欢思先哥哥。” 说罢,她还略带挑衅地看了沈玉春一眼,接着又道:“而且,虽说你长得是很漂亮,但思先哥哥是不会喜欢你的。” 她的眼神中透着一股自信,仿佛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沈玉春听闻,笑意更浓了。她轻轻掩住嘴,眼中满是笑意,那笑容仿佛春日绽放的花朵,灿烂而又带着几分神秘。她心里暗自想着,这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是李思先的姨娘呢,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惊掉下巴吧。
沈玉春的面容依旧温婉动人,她身着的素色衣衫在这马车里的暖光下显得越发柔和。她轻轻摇了摇头,却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告诉欧阳芝兰真相。她只是继续笑着,那笑容里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一番。
欧阳芝兰看着沈玉春那越笑越厉害的样子,心里越发觉得奇怪。她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你笑什么呀?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她的眼神里带着疑惑和一丝小小的恼怒,不明白沈玉春为何笑得如此开心。
···········
沈玉春在马车里忙碌着,她先是在马车的箱子里仔细翻找了一番,很快便翻出了雪柔的冬衣。她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转身递给坐在一旁的欧阳芝兰,眼神中满是关切,温柔地说道:“芝兰姑娘,你现在身体状态不好,可得注意保暖呀。” 欧阳芝兰微微点头,接过衣服,感激地看了沈玉春一眼。
随后,沈玉春又从主座上拿起叶鹏的棉衣和披风,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这才缓缓走出马车。刚一出来,就瞧见了上身赤裸的李思先、欧阳全和欧阳锋三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此刻正站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沈玉春赶忙走上前去,将手中的衣物递给李思先,说道:“思先,快穿上,别着凉了。” 李思先接过衣服,连忙套在身上,嘴里念叨着:“多谢姨娘。”
这时,沈玉春注意到欧阳全和欧阳锋正眼巴巴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像两只渴望得到食物的小狗,带着期盼又有些可怜兮兮的。沈玉春见状,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便又转身走进了马车。
不一会儿,她从马车里抱出了影一和影二的棉衣,再次走出来,来到欧阳全和欧阳锋跟前,将棉衣递给他们,说道:“你们也赶紧穿上吧。” 兄弟二人如获至宝,接过衣物后,立刻迫不及待地穿了起来。
影一站在不远处的粥锅旁,正有条不紊地给流民们盛着米汤。他偶然间抬头看了欧阳全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异样,随后便又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活儿,手中的长勺一次次准确地将米汤舀进流民们的碗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唯有这施粥之事最为紧要。
施粥点上,寒风依旧呼啸着,吹得棚子上的布帘猎猎作响,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是这冬日里奏响的别样乐章。人群来来往往,流民们排队领粥的队伍依旧蜿蜒曲折,只是此刻,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氛围。
欧阳芝兰身着刚从沈玉春那儿得来的雪柔的冬衣,缓缓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她脸色依旧带着些许苍白,不过比起之前已好了许多,发丝在风中轻轻飘动,眼神中透着几分好奇与懵懂,似乎还在回味着刚刚在马车里与沈玉春相处的点滴。
就在这时,李思先那一声响亮的 “姨娘” 传入了她的耳中。欧阳芝兰的脚步瞬间就僵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张,满脸的难以置信,那模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随着欧阳全、欧阳锋也相继喊出 “沈姨”,欧阳芝兰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嗡嗡” 作响。各种思绪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有惊讶,有懊恼,有尴尬,一时之间,她的脸色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起来,红一阵白一阵的。
过了好一会儿,欧阳芝兰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沈玉春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那么艰难。她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沈玉春的眼睛,走到沈玉春面前后,犹豫了许久,才讷讷地开口,声音轻得如同蚊蚋哼鸣:“沈…… 沈姨。” 那声音里透着满满的尴尬与不知所措,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沈玉春看着欧阳芝兰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她这声迟来的称呼。而周围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一时间,施粥点上除了风声和流民们偶尔的低语声,竟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之中。欧阳芝兰就这么僵立在沈玉春面前,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盼着这地面能突然裂开一道缝,好让她钻进去躲起来,避开这让人窘迫到极点的场面。
沈玉春站在那儿,面带微笑,眼神里透着温和与慈爱。她看着眼前有些窘迫的欧阳芝兰,轻轻伸出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动作轻柔而亲切,仿佛在安抚着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欧阳芝兰的脸瞬间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一直红到了耳根子。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沈玉春的眼睛,双手紧紧地揪着衣角,身子微微颤抖着,那模样既害羞又可爱。
就在这时,从那漫天的风雪中,缓缓走出了两辆马车。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马车在沈玉春所坐马车的旁边稳稳地停了下来。
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从里面走下一个人,正是欧阳空。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袍,身姿挺拔,头发束得整齐利落,面容带着惯有的洒脱与亲和。此刻,他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感激。
欧阳空一下马车,便径直朝着沈玉春走去。走到近前,他停下脚步,对着沈玉玉春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动作标准而又诚挚。他直起身来,看着沈玉春,语气真诚地说道:“沈姨,多谢您救下了我弟弟妹妹呀,这份恩情,欧阳空感激不尽!” 他的声音在这风雪中清晰可闻,透着浓浓的感恩之情。
沈玉春赶忙上前扶起欧阳空,笑着说道:“哎呀,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谢呀。这也是碰巧遇上了,哪能见死不救呢。” 她的眼神里满是笑意,看着欧阳空就像看着自家晚辈一般亲切。
欧阳芝兰在一旁抬起头来,偷偷看了一眼欧阳空,又看了看沈玉春,心中既为哥哥的到来感到安心,又为刚刚自己的窘态有些懊恼。她暗暗咬了咬牙,心想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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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的官道上,寒风凛冽,吹得道路两旁的树木沙沙作响,树枝在风中摇曳,仿佛在无力地挣扎着。天空中阴云密布,沉甸甸的,似乎随时都会压下来,一场大雪即将来临的氛围愈发浓重。
孟清清坐在马车里,神情略显焦急,她不时地挑起车帘,望向远方,盼望着能早日见到自己的儿子李思先。马车在车夫的驾驶下,平稳而快速地行驶着。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孟清清回头望去,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快速驶来,驾车的人身姿挺拔,熟练地操控着缰绳。待那马车靠近,孟清清认出了车上的人正是二皇子叶空(欧阳空),她赶忙放下车帘,端正坐姿,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情。
叶空的马车很快与孟清清的并行,他掀起车帘,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眼神中透着一丝急切。他身着一袭精致的锦袍,领口和袖口处绣着华丽的花纹,整个人显得高贵而不凡。
叶空对着孟清清的马车高声说道:“李夫人,前方传来消息,李思先将军和我三个弟弟妹妹被一群不知名的人追杀,情况有些危急啊!”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清晰地传开,带着满满的担忧。
孟清清一听,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焦急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二殿下,还请您快想想办法呀!” 她的眼神中满是惊恐,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一旁的李情听到这话,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担忧。她紧紧地拉住母亲的胳膊,着急地说道:“娘,哥哥不会有事的吧?” 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叶空看着她们母女俩焦急的模样,赶忙安慰道:“李夫人,您莫要着急。我在那里附近安排了一个实力高强的前辈,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很快就会没事的。” 他的眼神中透着自信,试图让孟清清和李情安心下来。
孟清清听了叶空的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仍是满脸的担忧。她微微点头,说道:“那就拜托二殿下了,希望思先他们能平安无事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祈求,眼神紧紧地盯着叶空,仿佛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叶空微微点头,说道:“李夫人放心,我定会全力确保他们的安全。” 说罢,他放下车帘,对着车夫吩咐了几句,马车便加快了速度,向前方驶去,似乎是要尽快赶到事发地点查看情况。
孟清清的马车也不敢懈怠,车夫扬起马鞭,抽在马背上,马车也加快了速度,紧跟在叶空的马车后面。寒风依旧呼啸着,吹得人浑身发冷,但此刻,孟清清和李情满心都是对李思先等人的担忧,只盼着能尽快赶到,确认他们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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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粥点处,一片忙碌喧嚣之景。冬日的寒风呼呼地吹着,吹得那简易的粥棚布帘沙沙作响,似要挣脱束缚般舞动着。棚下,几口大锅正冒着腾腾热气,粥香弥漫在空气中,与寒冷的气息交织着。领粥的流民们排着长队,或裹着破旧的棉衣,或瑟缩着身子,眼神里满是对这热粥的渴望。
孟清清心急如焚地走下马车,一下车便急切地四处张望。她今日身着一袭绛紫色的披风,领口处毛茸茸的,衬得她那张因担忧而略显憔悴的脸多了几分温婉。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也不减她的端庄。
一旁的李情,正值二十岁的青春年华,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袄裙,裙摆随着走动轻轻摇曳,如一朵盛开在冬日的娇花。她那白皙的小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睛又大又亮,透着纯真与好奇,紧紧跟在母亲身后,目光也在人群中搜寻着。
很快,孟清清便瞧见了欧阳空口中所说的那位前辈 —— 沈玉春,以及正安然无恙坐在那儿悠闲喝着粥的李思先。她先是松了口气,赶忙带着李情快步走上前去,本是满心想着要好好向沈玉春道谢,感激她救下了自己的儿子。
然而,当她的目光真正落在沈玉春身上时,孟清清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她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脚步猛地停住,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微微张开,满脸的难以置信。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沈玉春,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看穿,确认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就在这一瞬间,往昔的回忆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清晰地回想起了沈玉春十五年前那句温柔的话语:“将手帕别在我腰间吧,以后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孟清清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向下低落,先是悄无声息地滑落脸颊,而后便是止不住地簌簌而下。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也跟着颤抖着,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她望着沈玉春,用那颤抖到几乎破碎的声音询问道:“春儿,我的手帕…… 还在吗?”
沈玉春静静地站在那儿,她穿着一身朴素的棉衣长裙,身姿依旧婀娜。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那双眼眸愈发深邃沉静。她看着激动得发抖的孟清清,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与怜惜。
随后,沈玉春缓缓地从腰间取出了那块手帕。那是一块蝴蝶手帕,曾经或许是色彩斑斓的,可如今经过多年的洗涤,已经快掉色发白,布面也变得有些粗糙,但那蝴蝶的图案依旧能隐约看出,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孟清清一看到那块手帕,眼中顿时闪过巨大的惊喜与激动。她大喊了一声:“春儿!” 那声音里饱含着十五年的思念与深情,接着便猛地扑进了沈玉春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沈玉春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头,痛哭流涕起来。
她边哭边倾诉着这些年来的思念:“春儿,你可知道我这十五年是怎么过的吗?我天天都在想你,担心你,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呀……” 她的哭声悲恸,在这施粥点上显得格外响亮,周围的人纷纷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可她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紧紧抱着沈玉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确认这不是一场梦,才能将这积攒了十五年的思念尽情宣泄出来。
沈玉春轻轻拍着孟清清的后背,眼中也泛起了泪花,她轻声安慰道:“清清,我在这儿呢,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