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烛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床上用品店,卖席子、被褥,和床上道具,不是什么别的地方。这里打着粉红色的灯,意在给每一位顾客提供情趣。但今天的顾客都板着脸,这就显然不是很有情趣。
什么地方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在这种店讨论黑暗现实就不是很对劲。所以李烛对眼镜少女说的话还有些怀疑。
“你明知道抑制剂有这么强的副作用,却还在使用抑制剂?”
“假的,假的,它是假的啦,”少女将手中的液体晃出响声,“只有三成功力虽然会让压制能力大大降低,但刚好能去掉副作用。”
她的手臂在空中画了个圆:“剩下的七成,需要这家店来补偿罢了——在这个意义上,我根本没有逃脱副作用。”
李烛和灯花对视一眼,交由前者发问。
“你的抑制剂的来源?”
“已经说过,我拜托了认识的人帮忙——啊呀?”
忽然,少女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又跳到李烛身边,抬头勉力蹭到他耳边:“莫非李先生想单独去找那个人?”
到这里,李烛又获得了不少对奉仕形的刻板印象。你可以说他们开放,也可以说他们轻浮,总之是同一个意思的两种表达,在这里足以能发现中文的博大精深。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就是各种利用身体的挑逗。
比如在他耳边吹一口气——少女的味道像是下雨后土地散发出的清香,但你要说那是草腥,那也只能顺从。
比如勾起他的下巴——这个动作和下一个动作是相辅相成的:少女用手捻起裙角。李烛的下巴被她的手指控制住,没法低头,于是他的脑子里就被胁迫着开始想象这个眼镜娘掀起裙子的感觉。
幸好她才演示过一遍,脑内有素材可以渲染。
最后再说点挑逗的话——她是这样说的:
“想玩吗?”
这话很显然不是想把李烛当成一个刚断奶的小孩。但如果要说李烛在这方面的确是小孩,倒也没什么过错。
“满足我,我就告诉你。”
这时,李烛脑子里浮现出来的不是什么暧昧旖旎的情趣,更不是少女褴褛飞旋的模样,而是一名医生在社区宣讲时对他的忠告。
那医生说,就算需求再大,正经男人也不能太频繁。会有这个病那个病,最后变成干尸的模样。干尸的模样李烛见过很多遍,有男的,还有女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很丑,远远比不上面前这个少女。
如果是正经男人,一定会听从医生的话,但李烛知道,这烂怂世界就是最大的不正经。所以以后他要是不得不三天九次什么的,就怪不了别人。
比如面前的这个少女,先前我们就知道,她长得很年轻,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打扮很像是普通女学生。但灯花一眼就看出她是奉仕形,不是正经人;而她现在也在熟练地挑逗李烛,更不是正经人。
李烛不正经,但好歹是个男人。
所以他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在后者惊愕的眼神中,低头,狠狠地吻上那出言不逊的小嘴。
好吧,只有李烛自认为是“狠狠地”,这是他对自己的美化。在旁人的眼中,他只是蜻蜓点水地点了一下,然后又触电似地逃开了。
“李、李先生?”
灯花震惊地看向李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原来您这么懂的吗?”
明面上是夸赞,听起来却怪怪的,像是对楚南身份的侮辱。
“不懂,”李烛不动声色地擦了好几下嘴,直到完全没有少女的唇膏味,“我怕有病。”
本来,那店主还后退踉跄了几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当然,谁都知道她是装出来的,但在听到李烛的发言后就立刻破功了。
“有病?噗嗤……噗哈哈哈哈哈哈!”
店主一边笑着,一边慢慢往地上蹲下去,还用手不断抹着眼角渗出的泪滴。
这模样让人更相信她就是在发疯,但李烛和灯花都没有搭把手的想法。男人觉得,就让她疯吧,疯点也好。而灯花干脆是双眼放光,盯着李烛,脑子里连这个月里所有要用的姿势都想好了。
“李先生,啊呀,啊呀呀……”
少女笑得连唾液都要淌出来,一时之间能猜测一下她那个之后失禁的模样。好一阵子才喘过气来,斜斜地靠在柜台边上,眼中对李烛多了许多兴趣。
“你可真是会开玩笑,奉仕形怎么可能会得花柳病呢?像这样侮辱我,我可能更不愿意把抑制剂卖给你们了哦~”
“你原来难道愿意卖么?”李烛还是感觉嘴巴上脏脏的。
“不愿意。”
青年现在觉得,刚才自己就应该一吸气,一挺胸,一撅腚,就着一种神秘的勇气给这少女办了才好。
他头脑中甚至有了成型的计划:他和灯花协力,把少女按在她最喜欢的黑白漫画本子上,然后轮流打她屁股。在这个惩罚里,唯一的漏洞就是灯花,她很可能为了自己的同类而反叛。
但李烛觉得,这种可能还是不要发生的比较好。如果被打屁股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这个惩罚可能就会变成某种玩乐,失去了惩罚的爽感。当李烛意识到这种可能,这个计划也就被他放弃了。
“你们就这么需要抑制剂?”少女最终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是我需要,店主小姐。”灯花终于有机会在面前两人的针锋相对——也可能是调情——中插一句话。
“喏,旁边那个不是男人么?”
“但,您可能忘记了,我是八四年的型号,最终型。”
“八四年……八四年?”
这个名词唤起了少女浑浊的回忆。她从一边的漫画堆里抽出一本显得还很新的手册,如果凑过去看,就会发现这其实是奉仕形的使用手册。翻过几页,找到八四年型号的简介。在一边的备注里,还有一行字。
“特供:多人运动使用。”
这时,少女看着李烛的眼神从轻佻变成了敬重。如果她早知道李烛接触过这种型号,还能有站在这里同她对话的实力,刚才就一定不会挑衅他。
但在庆幸之外,她心中却又产生了另一种情绪。如果李烛不是个楚南,也不怕得病,刚才直直地扑过来,那结局实际可以想象。她大概会变成一条失去活力的泥鳅。
她尤其讨厌泥鳅,黏黏腻腻的,但自己的身子好像也是滑滑的、腻腻的,像刚出生的婴儿。想到这里,她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一开始就是一条泥鳅。
必须要说明的是,当她意识到这个可能的时候,今后就常常梦到自己在李烛面前变成一条软嫩的泥鳅,每次醒来都要洗一次被子。
两个人的关系常常起于爱情,止于便太。少女一直认为,自己可能就是起于便太,止于便太而已。先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出现爱情。需要说明的是,这个便太不是大便太黄的便太,但如果你要这么断句,大便太,黄,好像也不是不对。
想到这里,少女觉得自己简直是语言学的天才。
“为了……每个人都好,抑制剂真的对我很重要。”
灯花深深朝少女鞠了个躬。这个鞠躬真的压得很低,胸前的凶器受到地心引力的束缚,看起来像是膨胀的水雷。
少女揣着手坐在柜台上,眼神从天上看到地下,从李烛看到灯花,最后又看看自己,有种公园里活动身子的老头之感。就在大家都担心她的头会不会掉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
“我试一试。如果有消息,我会联系李先生。”
“联系我?”李烛不知道这事还能继续和自己扯上关系。
“不然呢?你就让灯花姐姐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没问题的,如果烛先生今后有别的事,我与您单独联系也可以——实在十分感谢两位。”
灯花直起身,将少女径直搂进怀里。但与其说搂,在少女的印象里,倒不如说是“闷”。气息郁闷,心情更是郁闷。如果想到以前做这事情的往往是自己,心情就更加郁闷了。
“说……唔……说谢谢可不能口头上说,”她好不容易从灯花博大的胸怀里挣脱出来,“买件东西,给我点钱。钱才是硬道理。”
李烛当然对店里的东西不甚了解,不如说就算了解,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于是挑选商品的重任便交给了灯花。
在这最后一段故事中,灯花为结尾做了一个一波三折的小心思。她让李烛蒙上眼睛,转过头去,自己则拿李烛的钱去选商品。如果她和那个少女店主是一伙的,打算诓骗李烛的钱财,那李烛只能认栽。
所幸这种可能性没有成为现实。当他转过身来,就能看到地上跪着一个人。灯花只是简单地买了一副手铐和脚镣,双手背在身后,让少女为自己拷上。嘴里咬着衣服的下摆,剩下的只有一缕粉色的薄雾。
好吧,李烛承认自己的心性还没有那么坚定,至少在灯花天生——不,应该是“人生”的身材下,他那点心防简直脆弱得可笑。
“烛先生?”
灯花微微歪头。
下一秒,他便羞愧得扯起灯花就要往门外奔去,具体是为什么羞愧,这里不方便继续说。当然,灯花被脚镣拷着,实际上跑不动。所以他只能中途把灯花背起来,夺门而逃。这让他感觉自己是来特殊用品店抢走了个人体模特,“模特”还带着镣铐,镣铐上还有未拆封的商标,让这想象更有了几分可信度。
想到这里,他害怕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这样的人,然后被当成是便太。于是他就只能拼命弯着腰,压低身子,把自己伪装成一台平板车。
灯花的身体极柔软,背着她像是背着一大块棉花,或者干脆就是背着一张床,比起坐在摩托车后座时的感觉要好许多。如果她真的是床,那冬天背着出门应该体验非常不错——这样一来就能光明正大地赖床不起。
但跑出去几步之后,他就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灯花和床有非常多的不同,但相似的是,他们两者的重量都不轻。这话可不能说出去,不然明天一定会腿软得走不了路。
故事进行到这里,还有一点需要补充。灯花拿了李烛的钱,但少女答应让他们试用,试用满意了再给钱,所以灯花实际上没有付款。在未来,就这个债务还仍然要发生一段故事。至于会怎么发生,这三个人还没有人想得到。
——
——
“李烛,李烛……呵,倒是有趣。
“可惜了,今天这些东西还是没法让我来感觉。”
粉色灯光的店里,方才的少女拔掉身上戴着的所有的异物,丢开瓶装抑制剂,靠在店门边,远远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什么有趣?”
从一边的小道里走出来一头黄毛。注意:黄毛不是生物,所以来的其实是个男人。这个人的脸上有着不难想象的轻浮气息,嘴里叼着一支燃烧物,见到少女,“嘿嘿”一笑,朝她吐出一口烟圈,被后者躲过去了。
“黄狗?”这个黄毛男人就叫黄狗,少女揣着手盯着他,“我不记得今天有你的排班。”
“是啊,是啊,原本是没有的,”黄狗挠挠头,又狠吸一口,“但是我得到消息,你这里曾经接待过奉仕形。所以我就被从床上干起来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少女耸肩,“我对外的身份就是奉仕形,当然会有熟人来往。”
黄狗抬起头,斜眼瞟她,显然带着起床气:“你可以跟我装傻,银蜡,但我希望你想好要怎么在老大面前装傻。
“我只知道,有一位‘新’的奉仕形,”他把“新”说得很重,“如果你忘记了,你耽误的就是解药的研发。”
银蜡——我们终于知道少女的名号——似乎陷入了思索。
“我可不是真的奉仕形,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补完形罢了,不要太相信我的判断。”
“哦?”
黄狗尝试凑近一旁的少女,带着坏笑:“那么我们的补完形小妹妹,用了一段时间的副作用加强版抑制剂,有没有让你变得更像奉仕形,更需要哥哥一些呢?”
银蜡向后闪身,随后给了他一个白眼。
“像不了一点。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天知道你们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那种欲望。”
“喜不喜欢,大家心里有数,”黄狗侧过身子,吐掉口中的烟蒂,看向银蜡视线的同一个方向。
“所以是李烛?那个‘水上灯’李烛?”
银蜡微微点头。
“奉仕形是他?”
银蜡微微摇头。
“x的,你这娘们,”黄狗的皮鞋用力碾上地上残留的火星,“如果真的是他,我希望你有合理的安排。
“兄弟们和你不一样——咱可都只是人。”
“没关系,”少女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我可是银蜡啊。”
“那个‘终结战争’的银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