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蒸发?”
李烛下意识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天很蓝,云很白,太阳很大。它们也可以变成天很灰,云很黑,没有太阳的样子。
重新寻找一开始他想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寻找“抑制剂”的痕迹。
而为了寻找抑制剂,他就不得不寻找高科工。
现在巫休晴同他说,他还需要寻找什么是“人间蒸发”。
——这简直就是在空气里捞鱼,捞上来的只有像鱼的男人那玩意。
李烛猜想,为了寻找什么是“人间蒸发”,他还要寻找更多的东西。——“寻找就是一切。而找的是什么,就无关紧要”。
他想象不出来“人间蒸发”的样子:“你能给我描述一下吗?”
“在任何一个机构都没有监测到任何异样的情况下,高科工的总部和许多分部在一夜之间完全消失。”
巫休晴双手交叉压在桌上,神情严肃:“卫星云图的侦测结果是:高科工曾经存在的地方被完全恢复成了数年,甚至数十年前的原始状态:森林、沙漠,或者荒地。”
“这是什么原理,出现了一个超高科工么?或者有什么掌握了超人类科技的环境保护组织。”
“尚不清楚。”
“派人去调查过么?”
“当然,”出于职业道德,女警进一步分享了她所知道的消息,“肉眼和卫星眼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森林、沙漠,或者荒地。甚至有人迷失在那片原始环境里,再没有出来。”
“我能知道具体情况吗?”
“当然——不能,”巫休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就算在正义委内部,相关空间的具体情况都被列为解密期限无限的机密。
“但偏偏我脑子里就装着这些消息。”
从这句话里,很容易就能看出这女警隐藏在背后的狡黠。如果用生物的语言描述,就可以把这种心思总结为“巫休晴”的生物习惯,习惯在聊天的时候往对面的嘴巴里喂苍蝇。
每一次李烛都要怀疑自己前半生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比如曾经杀了巫休晴全家之类,以致于她总要这样挑逗一下自己。但他相信自己是新时代好青年,就算什么都忘记了,也不会干这种缺德事。
“巫警督这是在挑逗我?”
“李烛先生,”从一边的卷毛下面传出来插话的声音,“请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随你怎么想,”巫休晴嘴角露出一丝危险的微笑,“我一直很喜欢看到你们这群‘不守规则的人’面对我们抓耳挠腮的样子。”
“但我不是猴子,我不常抓耳挠腮。”
“所以我才会接触你,你也知道这一点,不是么?”
必须要说明的是,就算在李烛见过的人中,巫休晴也是称得上“性格恶劣”那一档的。她刻意将身子往前靠过来,饱满紧致的胸口压在桌面上,以此展现出她优美的身体曲线。她歪着头,右手撑着脸,朝着李烛嘲讽地笑。
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猎物,以致于只有一些抖m兴趣的人可能才能从她身上感觉到性感的味道。
在办任何案子的时候,巫休晴都是这样一副面貌。她用信息差、荷尔蒙吸引,与一些“特殊手段”来处理与人的关系,但并不是对谁都这样。
就像她自己说的,对于那些游离于规则——或者说,“正义”之外的人,她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控制欲。
“控制欲”,对。李烛觉得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就像这些对话中体现出来的一样。她希望李烛对得不到信息感到痛苦,希望能通过身体的前倾产生诱惑,从而控制他的兄弟。
但李烛是一个理智的人,巫休晴显然本质上不喜欢这样做,以致于她的动作变成了在马桶上拉大粪,身子前倾是因为便秘,因而不建议任何人想象这个场景。相比于灯花,差得是一个天一个地。
“好了好了,巫警督,你要是喜欢别人在你面前抓耳挠腮的样子,就去找找你那些男宠们。女宠也行。”
李烛瞟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大棉花,很不幸,被后者发现了。
“李先生,”那团棉花显然对巫休晴的名誉很在意,“你最好不要污蔑公职人员,不然你会面临——”
“好了好了,听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也是工作的一环,你应该习惯它们。”
巫休晴打断了那团棉花的发言,后者于是狠狠瞪了李烛一眼。这让李烛很不解,明明打断他的是旁边的同事,为什么要瞪自己。
显然,他觉得自己面对正义委的时候,发言是很恰当的。这让他显得有些无可救药——其实他不至于这样。
“既然那是正义委的机密文件,我就不在你这里多问了。毕竟你知道,正义委的所有秘密,只会在正义委内部被保守住。”
关于正义委,还有很多可以说的事。但在所有其他故事之前,需要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国民正义委员会。既不国民,也不正义,更不会。引用李烛的话来说,顶多是萎。
它应该有个来源,某年某月成立,还有个前身,某某机构——这些都可以抛开不谈。
它自称“维护并恢复整体性的战后秩序”,在实践上,这不过是扯淡。在李烛看来,正义委顶多是个地方大型黑帮,只不过不那么黑。但也绝称不上白。
因此,即使是巫休晴这样视“规则”,“正义”为生命的人,也多少有点不那么正派的喜好。
但如果要说谁掌握了暴力权力谁就是正派,好像也没有问题。
“你可以试试从我口中挖出来,”巫休晴耸耸肩,“这样我就有正当理由把你脑子打爆了。”
“受不起这份大礼,”李烛一口喝完杯子里的啤酒,摆摆手,“你看,我已经没有更多可以招待你们的东西了。所以请——”
“别急,别急嘛。”
正当李烛要起身送客的时候,巫休晴忽然伸出长腿,把高跟鞋的鞋跟压在青年的脚趾上——非常精准,还是小拇指。这下李烛逃不开她的脚掌心了。
“做什么事都讲究等价交换,”见李烛重新坐下,巫休晴才松开她的长腿,“我还有问题需要问你。”
“我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李烛想了一下,恍然,“我今天的底裤是蓝色的。”
“李烛!”
拍案而起的是大棉花:“请你注意你的态度!”
李烛疑惑地看着那团愤怒的棉花,看见他头上的警帽被一下子顶起来。
他猜测,那尺寸不合的帽子下面应该是灼热的头皮,给头发提供足够的温度,能把他那奇怪的卷发拉直。这么看来,他的话语还能起到遥控烫发效果。
想到这里,李烛不自觉地“噗嗤”笑出来,这让大棉花的帽子被顶得更高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想到开心的事情。”
“李烛!”大棉花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你给我等——”
“吴功。坐下。”
巫休晴第不知道多少次打断棉花头的话,但连这也没让吴功感到不满。他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但因为生气,他还是全身绷直的。
这场景实在太像训狗,李烛实在忍不住,刚端起酒杯,发现没有酒水可以遮掩他的失态。于是脸憋成了猴子辟谷。
另一边,愤怒的大棉花也憋成了猴子辟谷。屋子里多了两个辟谷,画面有些少儿不宜。
“你俩都安静一下,”和稀泥的居然是巫休晴,令人难以想象,“我不会刁难你,李先生,希望你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
很显然,如果李烛还想保留他的小拇指,就不会拒绝这个要求。
“你问吧,”恢复过来的李烛重新靠在椅背上,“但我也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理论上,你有;实践上,你没有。”
越过李烛,巫休晴指了指一墙之隔的里屋:“里面睡的是个奉仕形吧?而这就是你问高科工的原因?”
李烛扶额。
“这么关注我的事,你们是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