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母亲很可能还活着。”
纸上画着一个女人的脸，拿起来一看，其实是一张油墨脱落的照片。
女人的模样像是灯花的超级素颜pro max版。这句话的意思是能看出来她们有血缘关系，但是不如灯花美丽。年龄据记录是35岁，也就是说，现在她可能已经老得走在路上也认不出来了。
“是么？”
灯花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很快又归于平淡。请不要误解，和某些虚拟场景不同，在现实生活中，没 / 马的人也是有表达权的。灯花不说话，只是因为她对此完全没什么感觉。
“稍等，监察官先生，我有个问题。”李烛放下手上的文档。
“李先生您请。”
“户籍办就这样随便将个人信息文档给别人看么？”李烛双手抱胸，“这应该不符合保护他人隐私的要求吧？”
“您误会了。我外出携带的文件都是可以公开的信息情报，如果您亲自到我们部门调取档案，我们优先展示的也是这一批文件。”
监察官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环顾四周，最终换成了电子的。见没人反对，便按动按钮，靠在了椅背上。显然，他有话要说。
这很好，还算有些道德，李烛心想，如果是点火的那种，他一定会把烟头点到这人的巴雷特上。
“况且，李先生，您对我们户籍办的工作似乎有什么误解。”
“误解？”李烛耸肩，“但我承认，我对你们确实没什么了解。”
“趁着灯花小姐填表的间隙，我们可以扯几句闲话。”
“请便。”
“这可能是很难解释的一件事，但我希望我能尽量为您，为各位说得明白，”中年男人的脸皱缩起来，他的脑子正在艰难地转动，烟并没有为他带来多少思绪上的润滑，“保护个人隐私固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您有没有曾经想过——哪怕一时半会——，人与人的关系是如此脆弱，以致于我们必须要部分放弃个人隐私。”
“你的思维太跳跃了，我没有听懂。”
跟上了年纪的人打交道往往就是这个模样：说保护个人隐私，需要想想他是不是想说你没穿内库。如果他再患上了口齿不清，就可能会变成“保护个人内库”。
——虽然它的确需要好好保护。灯花虽然力气很小，但扒内库的手法却是行家。如果去开一个培训班，一定有很多人会想来报名。
“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抱歉，灯花小姐，我不得不再次提到您的伤心事。”
见灯花对此并不在意，监察官才得以继续：“看诸位的年纪，应该都是从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即使亲如母女、父子，在那种混乱的世界下，这种关系也会转瞬即逝。这难道不令人痛心么？
“如今早已没有战争，但属于人类的社会仍然破碎、断裂……我想诸位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从监察官的烟袋里掉出来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他与一个年轻男孩的合影。
他捡起来轻轻摩挲。至于男孩究竟是谁，在场的人都默契地没有问。
“这就是户籍办的作用：通过过去户籍文件的蛛丝马迹，尽量恢复人们曾经的联系。家庭、朋友、恋人……什么都可以。”
“所以，”李烛按了按太阳穴，他觉得这两天内接收了过多的设定信息。如果他的生活是一本小说，他非常想把作者杀了，“为了这种规模浩大的……呃……‘寻人工作’，你们可以在工作的时候适当地泄露一些别人的隐私出去？”
“我需要复述一遍，我们几乎不会主动向人泄露其他人的隐私，桌上的这些文件都是‘可以公开的信息’。”
“包括灯花母亲的信息？”
“包括灯花母亲的信息。”
对于李烛而言，他曾经说过要帮灯花找到母亲，听起来是某种小蝌蚪找妈妈式的任务，显得有些荒谬。他承认昨晚酒喝得有点多，但至少他做承诺的时候是认真的。他看着桌面上那份资料，不知道身边的灯花究竟在想什么。
灯花心里想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她知道李烛在看她，所以在写字的间隙她回过头，也看了李烛一会，看得青年腰子又一紧。
这样一来，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不是为了调教李烛，让他能通过她的眼神来反应。而是她知道她必须主动一点，不然李烛不会下任何一个决定。这说明李烛喜欢被动。
灯花忽然发现自己的确很有当母亲的潜质，至少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看穿了一个男生的心思。
于是她觉得，找到母亲也不是那么不好。至少她可以试试那种事情。
也可能是侍寝。
有的没的思绪就到此为止。李烛重新拿起那张保存得不那么好的文件，那名妙龄妇人的脸庞依旧栩栩如生。很可惜不能看到她的全身，但如果能看到的话，小楚南就又不敢看了。
“万寿市……万寿？”李烛从住址中捕捉到关键的信息，“她曾经就住在这里？”
“是的，我出生的地方就是万寿，”为他回答的正是灯花，“我对这里最熟悉，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回到这个地方。”
这让李烛怀疑自己的房子是不是就住在灯花的产房上。还好，这个担忧被灯花否定了。
“我感觉你们每个人知道的都比我多，”李烛苦笑了一下，“原来我才是局外人。”
“人与人的了解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哦，我的烛先生。连接并不是万能的。”
“这是能说的吗？！”
李烛慌忙捂住灯花的嘴，屋子里顿时弥漫起愉悦的空气。每个人好像都在说“果然如此”。但男男女女住在一起就一定要做这种事吗？李烛觉得这种社会刻板印象一定需要改正。
这时，他的掌心感受到了一阵温暖的湿润。这是因为灯花偷偷在舔他的手。李烛因此一脸黑线，男男女女住在一起，女生就一定要做这种事吗？这种社会风气一定要在床上改正。
“有详细的家庭住址么……嗯？”
李烛看着纸上女人的脸，忽然觉得她也在笑。这笑的原因不会是因为别的，只是刚才他与灯花的小情趣。这常常出现在电视剧情节里，母亲见到女儿有所依靠，因而在天之灵欣慰地笑。但咒别人死不好，他先不做这个揣测。
他揉揉眼睛，这之后，那女人的脸他忽然看不清了。
“李先生，你也注意到这个情况了吗？”
看见李烛反复揉眼睛的动作，那监察官突然插进来说话，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
“什么情况？我眼睛很红吗？”
“不不，您休息得很好，我看得出来，”中年男人指了指李烛手上的文档，“我说的是它。”
“它？”李烛有些不解，“它怎么了吗？”
“它发生了。那个所谓的‘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