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了,说爱我!(4k)

作者:终天又南 更新时间:2024/9/18 20:20:02 字数:3974

“还能看到我么?”

“当然能。”

“还记得我是谁么?”

“为什么会不记得。”

“还爱我么?”

“?”

现在站在李烛面前说怪话的女子身上只裹着一袭破烂的斗篷,斗篷下什么也没穿。她跑过来伸手想触碰李烛,被后者躲开了。但一名目盲的人还有这样的定位能力,值得成为激励残疾人的榜样。

“是了,是了,”那个女人又开始像神经质一样的自言自语,“你从来就没爱过我。”

李烛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没说出来。

一般而言,在这种问题面前,作什么解释都会让自己陷入难以言喻的困境。

但不回答归不回答,客观事实还是必须要说清楚。李烛当然曾经爱过她,她当然也爱过李烛。

从这里可以看出,曾经的李烛不仅是个楚南,甚至还是舔狗。舔狗在自己是舔狗的时候,往往不认为自己在舔。现在没法舔了,反而会认同自己曾经是舔狗。

所以李烛现在不再舔哪个女人,而是轮到别人舔他,这是一种成长。

“爱不爱的先放一边,”李烛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扯情情爱爱的东西,“我找你还有别的事。”

“果然,”女子的眼神落寞了一些,“那如果这样的话,会让你好一些吗?”

站在李烛的面前,她猛地掀开了身上的破布斗篷。不出所料,底下是女子不着片缕的胴体。

这个胴体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皮肤上鳞次栉比尽是伤疤,拿出去游街,能止小儿夜啼。这句话的意思是能吓得小屁孩哭也不敢哭。但是要让自己的身体有这样的效果,女人自己有没有哭过,就没人关心。

她很健康,看起来身上任何一个部位都没有长蘑菇。但如果要与她做那种事,李烛生怕她半路就碎成一块块烂肉。所以她其实是一滩健康的烂肉。

她走过来,腿脚有些不好,据说是从前被打坏了神经,因而一条腿没法顺畅地控制,只能直挺挺地撅着。于是不走起来还好,一旦要移动,就会把半边后臀时不时顶起来,形成一种诡异的曲线。

这种曲线实际上拥有着残缺的诱惑力,足以让李烛对此动一点心思。但是这曲线只有在走动的时候才偶尔出现,就会让李烛的反应来得一阵一阵的。

于是,她迈出左腿,李烛就硬起来;迈出右脚,李烛就软下去,——天杀的,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能被遥控。

他的眼角抽得厉害,一巴掌拍在女子的臀上,让她把斗篷重新披好。这一下很轻,但足以牵动她身上的旧伤。

她的面色白了一瞬,重又恢复如常。

“不好,”李烛搓了搓手指,能感受到从斗篷上带下来的厚厚的尘土,“你不适合这种事,以后别做了。”

“为什么?我还是厨女。”

“和这个没关系。”

“因为我不像以前那么美了吗?”

“和这个也没关系。”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留下来?”

李烛转过头,对上女子那已经几乎看不到东西的眼白。叹气。

“我一直都没有走,局长。”

“别叫我局长,我现在是那个‘晞’。”

“那就‘晞’,”李烛耸肩,“我最近很忙,仅此而已。”

听到这句话,女子波动的情绪才看起来好了一点。

“好吧,”她的声音又变得沙哑,深邃,像个待死之人,“那带我出去走走,你答应过我的。”

“对你的追杀已经解除,你明明可以——”

“你,带我出去。”

晞的眼前只有一片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影像。她能分辨出那一大片色块是李烛。所以她用力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向眼睛。

“我看不见。”

这意思是让李烛给她做导盲犬。但晞的手上没有牵狗绳,也不需要牵手。实际上,当李烛走出石墙的时候,她就能在后边小步跟上来了。此后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没有掉队。

这说明她虽然看不见,但并不至于需要一个导盲犬。

但李烛并不为她专门点名自己而感动。这就像一个人对你说:“我不要别人,只要你当我的狗”,如果你为此开心,只能证明你本来就是狗。但李烛和晞的关系很复杂,事实上不能简单地用人和狗的关系概括。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因为晞不再是少女,李烛也不是年老的长辈,所以不能看成老父亲给女儿带路。晞的年纪已经接近三十岁,和李烛差不多高,从这里可以猜出李烛其实也年纪不小。

即使是接近三十岁的晞,此刻跟在李烛后面也显得兴致盎然,如果她的腿脚还好,现在一定会像少女一样蹦跳起来。但现在她落了残疾,所以蹦跳的只有被诡异顶起来的屁股,它的美感需要特别的人才能欣赏。

“说吧,找我又有什么事?”

走了一段路,他们开始聊天。晞只是沙哑了些,声音不那么甜美。但是说话不是非得声音甜美,烟嗓也有独特的美。

“就算是帮你再找一次耳机也可以的。”

“呃……”李烛现在忽然有点庆幸晞看不见他的尴尬,“耳机还在,不用再找一次了。”

“没事的。因为我爱你,所以要我帮什么忙都可以。”

这一句话的出现杀死了话题。必须要坚信一点,肉麻话一定要两个互相有爱的人之间才能说,如果没有爱,这句话就会像在路中间突然起搏。这时候这玩意就没有任何浪漫的意义,人们反而还会觉得你是便太。

冷场有助于回忆黑历史。那个耳机来自于战前的晞。那时她还美丽、风光,送了普普通通的李烛一个限量款耳机。这个“限量”只对李烛而言有分量,对于当时的晞而言,只不过是随手为旧相识送的小玩意罢了。

它的作用可能是牵狗绳。

这事情现在看起来十分吊诡,但当年的李烛非常珍惜这个耳机,一直戴到了战后,在偶然中丢失了。

或许是对那个耳机生出了感情,他后来找晞帮忙时,顺口提了一嘴丢失的耳机。晞变得不美丽、不风光,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曾经送过李烛耳机。但她却记住了李烛的话。

当然,天知道李烛到底什么时候丢的耳机。所以晞的选择是为他重新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在战后买战前的限量款很不容易,她找了一年。

耳机在这个故事里有什么寓意,可能永远也弄不明白。但李烛在收到“新”耳机后,至今都放在架子上积灰。

见李烛不愿主动说话,晞又重新挑起话题。

“但你要清楚,我愿意帮你,不代表‘我们’都愿意帮你。”

“我知道。”

“你知道。所以你才来找我。”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交叉口。往前往后都是回头路,唯独另一边黑漆漆,连住户都没有。这里通向地铁轨道的避车场,但现在它有个更浅显易懂的名字。

墓地。

走到这里,就轮到晞来引路。在盲人的世界里,开没开灯从来一个样,所以还可以消除人对黑暗的恐惧。

李烛曾经想让晞换个住处,来这里当一个守墓人。但这么做除了让晞变得更像死人,还得让自己常常面临独闯墓地的困境。于是就作罢了。

“你有多久没来这里了?”

“你多久没来看我,我就多久没来。”

李烛闻言有些头疼:“你何必——”

“这是约定,”晞的步伐没有一点犹豫,证明她已经来过这片墓地许多次,“我和你约定在那个屋子里等你。你多久不来,我就多久不走。”

“但你这只是……感动自己。”

李烛说得很绝情。但晞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她熟练地摸到墙上的电闸,猛地用力拉下。——预料中隧道灯火通明的现象没有出现。电闸只启动了一排黄得发黑的白炽灯,看起来早晚也要李烛来修。

白炽灯底下就是坟墓。由一排砖头和一排小方盒子组成。有一些盒子是打开的,内部空空如也。李烛知道这个地方有人因为吃不饱饭,所以常常偷骨灰吃。因此看来这个墓地已经有不少人变成了大便,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晞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根短手杖,一个个墓碑踅摸过去,把那些开了盖的盒子重新关上。李烛也想一起干,因为一个眼睛完好的人显然比盲人要好使。但晞拒绝了。

“这也是约定。每次你打算调动情报观察室的时候,总会到战友们的坟墓前作决定。”

她的动作不快,比走路要慢上许多倍。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李烛本想偷偷趁着晞不注意帮她分担一些工作,但盲人的注意力却意外的敏锐,他刚要动手就被制止了。

“你还有我,不是么?”

“呃……也可以是吧。”

晞直起身子,空洞的眼白朝李烛望过来,像一只刚复活的僵尸。

“情报观察室还能联系上的只有最后二十七人,其中还听我——或者听你调遣的,可能一半都不到。你知道的,战末的失败对我们打击太大了。”

“对任何地方都是巨大的打击,”李烛苦笑一声,“没有任何东西创造,没有任何东西留下。‘一切好像回归了没有价值的原始姿态’——当时他们是这么说的。”

“但如果你想再冲一次,至少我会百分百听你的调遣。”

他最近冲得可不止一次,但显然不是晞所说的意义上的冲。如果把她带到他最近冲的地方,结果就是所有人都会失去兴致,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憋回去。说这些,其实是代表李烛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没晞所想的那么严重。

难度大概可能应该和找耳机差不多。

“不需要,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

“那你说爱我。”

“什么?”

“说爱我。”

不知何时,晞已经“修好”了墓地。她贴近李烛,手里抓着那根戳过骨灰的手杖。

“一定要这样做么?”李烛有些无奈。

“我不会过问你到底要做什么,”晞孱弱的身子忽然显得很有压迫感,“但你要说爱我。这是唯一的条件。”

对于为什么晞会变成这样,李烛也没有什么头绪。如果换成十年前甚至十几年前的他,保准在她后边“爱你”、“爱你”地说个不停,说到女子烦躁为止。

但她只会一边温和地笑,一边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

她给的理由是:为了奔赴美好前程。但是如果当时的她知道美好前程就是看管坟墓,或许就会答应李烛的求爱。但她连李烛什么时候来找她都预测不准,就更别提预测十年之后了。

现在轮到她向李烛求爱,不知道以前有没有想过。

“但我不爱你。”

“我知道。所以请你敷衍一下我。”

“我做不到向一个不爱的人说爱。”

“那你就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一毫的情报。”

“有必要么?我说过了,这只是自我感动。”

“有必要。”

好吧,他想,不就是两三个字么?

但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李烛的喉咙里挤不出哪怕一个字。过去的历史一直都是个沉重的包袱,压在他的肩头让他喘不过气。

面临这种情况就需要一个妙招。说“爱你”可能会有心理负担,但说“爱你码”就一点也没有。所以,如果需要把一个含情脉脉的表白气氛给破坏掉,就只需要加一个字这么简单。

人类的爱情大抵就是如此。

“我爱你——”

李烛顺畅地说出了前三个字。要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立即扭过头,整个脸憋得通红,嘴角抽动,眼珠子外突。如果这时面前窜出个人,一定会以为他在变异。

“妈——”

“李烛你欠债还——”

天杀的,谁知道身后怎么窜出来一个双马尾少女。二人面面相觑,少女的马尾抽动了一下,旋即一声惊叫就在隧道里炸开。

“啊啊啊啊啊啊!!!有人要变异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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