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把枪究竟是要在第一幕还是第三幕打响,这件事情历来有很多种理论。
但事实上是,这把枪是银蜡的,但李烛想把它打响,于是握住少女的手,朝着自己的肚子开了一枪。而银蜡其实并不想这样早就打出去。事情大概就是如此。
紧跟着的另外一件事是:一道淡蓝色的光幕挡住了子弹的冲击,把它弹到其他地方去了。
但李烛整个人原地跳了一下,没见谁能被吓成这样子。
“呀!你这枪是真的。”
银蜡眼角抽动:“学不会装x就别装,好吗?”
“你有没有假的。把真的给我玩玩。”
“你咋不说把你那玩意卸下来给我玩玩呢?”
“没有办法,我想从这里出去,你不想让我从这里出去,”李烛摇摇头,“我们总要打一架,这把枪总要开。如果能给我多开几枪,应该算得上是好事。”
这次银蜡没有反驳:“你说得对。所以我应该多打你几枪。”
李烛和银蜡在黑暗的隧道里打架的时候,晞握着手杖躲到砖头墓碑后边,坐下,一边骂李烛“花心便太”,一边给他加油。她既爱他,也讨厌他,把那个手杖当李烛的那玩意用力地扭。
从晞的反应可以看出来,银蜡和李烛的架打得十分认真,不太像演的。少女一直在开枪射击,打到李烛身上,就溅起一层一层的蓝色波浪。在她的视角,一旦击中李烛,就能确定李烛的具体位置,让他藏无可藏。
但实际上,她的机械眼始终开着远光,直接照过去也能看到,打不穿还要开枪简直算得上多余。在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也挺像是演的。
李烛的脑子里想着灯花,想到她从餐馆后的草地上走下去,太阳照在她的长发上。她比银蜡要温暖许多,来源于丰满的峰峦,湿润的唇齿,与跪在他身下时抬起的眼。
他忽然觉得这种莫名其妙的紧张不是没有来源的,就像他常说,两个人的感情不能只有那种事情。但如果那种事情也做不了,就别谈什么多余的感情。
想到这里,他抄起手上的砖头就往银蜡脑袋上敲。
这一下没敲成,银蜡捏着拳,一拳就把砖头捶成了两半。李烛心里一惊,她的手质量这么好,应该拿去打水泥。
“再来!”银蜡把这场架当成了一种娱乐活动,“换个硬一点的来!”
换个硬的。李烛心想,还能有什么比砖头硬?他常常自诩小二的硬度非常不错,甩起来应该可以冒充钢鞭。但显然在银蜡面前还是有点不够看。
那一瞬间,他心里莫名的生气。木琴的!人类为什么总想让自己打不过同类?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低头躲过银蜡一脚,又吃下少女一枪,从地上抓起一把黏糊糊湿漉漉的东西。可以说明的是,这是隧道滴下来的脏水,某人的骨灰,和流浪汉拉在这里的排泄物的混合体。
“X你木琴!”
李烛今年将近三十岁,自诩还有年轻人的勇武,所以平常不喜欢用拖把沾屎这样的阴招,更不喜欢X别人木琴。银蜡是精致女孩子,因此也不喜欢。
“哇呀!这是什么鬼东西!”
银蜡一拳轰开那一团不明物体,沾了一手。下意识地四处看要找纸巾擦干净。这就给了李烛机会。
“吔!给我滚开!”
趁着天上还乱飞着别人的骨灰,李烛从银蜡打出的拳底下绕过去,像牛一样撞向少女孱薄的身躯。
银蜡可不给李烛一丝一毫的机会。她的手臂在空中扭了个奇怪的弧度落下来,紧紧锁住李烛的脖颈。为了不让自己被勒死,他只能抱紧少女的腰际,将她往墙上顶。
但是一片黑暗里根本没人知道墙在哪里,而银蜡也当然知道自己不能被压到死角。于是他们的路线就形成了一个圈,像斗牛一样在隧道里转。
一开始是圆圈,后来嫌头晕,又换成八字转。再后来八字也晕,索性在轨道上做布朗运动。
“李烛!你个混蛋!”银蜡手中的手枪不断开着火,打光了子弹,就开始生生地用拳头砸李烛的后背,“你这么拖下去是没有结果的!”
于是李烛知道银蜡不完全是在开玩笑,他真的能听到脊椎关节的呻吟声,连心脏好像都被捶得乱晃。
这时候他想到,为了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灯花拼成这样,究竟是谁比较不值。当时他答应为灯花寻找抑制剂,还多此一举要为灯花小蝌蚪找妈妈,都怀抱了无比的真诚。
这种真诚和男女朋友,或者夫妻之间的真诚相比,没有谁高谁低这一说。
想到这里,李烛觉得,他至少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提裤子走人不是他的风格。
“有没有结果,咳……”他的胃液都被砸了出来,“拖了才知道。”
“何必呢?为了一个才认识多久的奉仕形?在我们这里,她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银蜡双手往下一沉,脚一踢,轻易就将李烛往一边送了出去,解开了在战场上往返跑的难题。她今天没穿高跟鞋,不然搞不好能让李烛多一个排泄口。
“*的……你知不知道……”他擦干净嘴角淌出的血丝,“有些人配和我做那事情,有些人就不配。”
这番粗俗之语让还在战场上的两个女子都愣住了。
“我呸!死便太!做了几次那种事就觉得自己和人家关系很深了,便太果然都一个样!我呸呸呸!”
银蜡气急,冲上来一拳就要打李烛的脸。
李烛连忙向侧边闪开,使脚一踢,好像踢到了钢筋混凝土,差点没站稳栽下去。
“你没问过我,也没问过她,怎么知道我们关系深不深,”李烛少有地有点被逼急了,脑子也不转就随嘴说,“我可告诉你,深,太深了,深不见底!”
“闭嘴!少在那自作多情!”银蜡反手扇过来一个耳光,又被李烛躲开,“你只是馋她身子,她也只是馋你身子,有什么关系不关系的!”
这句话让李烛恍惚了一阵。
再次强调,他和灯花认识的时间并不久,因此那事情做得不算很多,每天只有一回。
他们之间每每做那种事,总是抱着极大的认真和崇敬。康德说,崇敬乃是一种先验的律令。李烛不记得康德是谁,但是这话可能是说,他和灯花结合是一种命中注定的事情,是上帝的命令。
虽然他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干涉他一个小小人类的情爱,但祂老人家一定有这样做的道理。所以他们经常在夜里,关着灯,在星空的照耀下互相浇灌。
尽管李烛的技巧十分笨拙,头会撞到床板,但他们还是享受身体和心灵被对方带动的感觉。李烛感受过,灯花的身体像是奶油,会在床上四处漫开。实际上,在灯花怀中的他,也不过是一种类似的泡沫制品:
他和她都一无所有,只有像泡沫一样的自己,借欲望渗过肉体的藩篱。
那件事结束,打开灯,赤条条地吹冷风。李烛继续看他的漫画和杂志,灯花趴在他的肩头,告诉他有什么姿势真的做得出来,下次可以试一试。如果到了深夜,她就会滑到李烛的腿上,借着膝枕睡着。
这样的结果是:灯花躺着,李烛坐着,就这样睡了一夜。醒来后灯花问李烛为什么不躺着一起睡,答案是李烛腿麻了,躺不下去。
为了帮李烛缓解腿麻,早起的灯花趴在床上,按摩他的某条腿。
这事情让李烛意识到:他们互相索取着自己的欲望,又需要把欲望分享到对方身上。这循环不会有个结果。他们的生命自欲望开始,其他的规训对他们全无用处。
思绪胡乱地飘,导致李烛被银蜡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脸颊登时肿了一半。
“干嘛呢你?”李烛突然的发愣让银蜡吓了一跳,“怎么不躲?”
“我想到了。”
“你想到啥了,想被我打?”
“我想说——”
李烛吐掉嘴巴里的血水:“我追求我的欲望,她追求她的欲望。你们作为第三者,有什么资格掺和进来?”
“什么……”
欲望从来都被作为值得抨击的存在被人们述说。因而李烛这一句奇怪的发言,反而让银蜡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这时候,晞从藏身的砖块后边露出头来,晃了晃手中的手杖。
“李烛!我搞定了!抓住机会!”
“搞定?搞什么定?”银蜡还沉浸在李烛发言的震撼之中,“我可不打算和你搞——”
话音未落,晞狠狠地一掌拍在手杖头头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看到这一下,银蜡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妙,刚要甩开李烛去抢手杖,终于是晚了一步。
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脑袋像被门夹了一样剧痛,腿一弯便跪在地上。
“你……”她咬着牙关,补完形的身体机能竟也没办法抵挡这种痛苦,“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知道我们情报观察室以前是干什么的么?”
李烛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失去战斗能力的银蜡压在地上。
“情报观察室?!”银蜡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你怎么不早说你是情报观察室的!”
“什么叫不早说?”
晞缓缓走出来,蹲下,拍了拍银蜡的小脸。
“难道上级需要提前向下级汇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