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烛把那始作“粪”者逮住之后,将他往地上一撂,看着窗框里的灯花。
“我给你们把人抓回来了。用他换灯花,你看行不行?”
因为现在黄狗还在地上吐着白沫抽风,这话就是对“你”女士说的。
这女人来来回回看了李烛和灯花好久,最后憋出来一句话。
“你男人?”这是对灯花说的。
“不是。暂时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
“你”女士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所以你是他的什么?马桶、屁股垫——”
“都不是。我只是烛先生的邻居。”
“邻居!呵,邻居!”
“你”女士看起来根本不相信灯花的解释,一把将灯花按回位子上。
现在的情况是:李烛站在门外,灯花坐在门内,各自占据了一个区域。“你”女士想要走出来,就势必要从灯花的区域走到李烛的区域。
在常理上,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抉择,因为李烛能一脚踢碎汽车的后视镜,战斗力显然要比灯花强些。
所以“你”女士只能缓缓向后倒退,扭头开门;又倒退,指着灯花说:
“你先别动。”
扭头又对李烛说:
“你也别动。”
光靠语言的力量是没法让人“别动”的。为了提防这两人,“你”女士就必须要反复的扭头、转身,以观察两人的动向。
这结果是,李烛一眨眼,女人就以为灯花有行动的想法,连忙回身去盯灯花。
而灯花一努嘴,女人又不得不回头去看李烛。
当他们发现了这个玩法之后,就不断地眨眼、努嘴,让“你”女士像个陀螺似的在中间旋转。
玩到后边,他们还发现,如果配合上合适的节奏,甚至能出现一种芭蕾舞的韵律感。
最后这个舞者实在晕得受不了了,大吼一声:“嗷!”吼得十分有英雄气概,证明她不能再被这两个敌对分子戏弄下去,要去做一些十分有奉献精神的事。
——于是她一屁股跌坐在黄狗的大腿上,把后者下身那玩意压了个折弯。
可怜的黄狗顿时从昏死状态惊醒过来,两只眼珠子突出眼眶,肺里还没吐光的白沫一下全都从鼻子里冲出来,足足冲得有半米高,带着薄荷的香味。
因此在场的人全都知道了:黄狗的昏死是装的,白沫子不过是嘴里的牙膏。
“x的!你、你干什么!”
“我、我晕……哕……”
直到现在,灯花仍旧不知道“你”女士的真名。
但从另一个意义上,“你”女士就可以是这个女人的真名,没人会在意这个人怎么称呼自己。
这样的好处是,今后如果有提到她的时候,灯花会先在脑子里想到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而不是先想到这个女人的名字。
她觉得这很尊重对方的尊严,无论她有没有。
看到“你”女士和黄狗滑稽地坐在一起,灯花意识到登记室的门实际上根本没有锁。
趁着他们还在互相扯皮,她偷偷溜到了李烛身边。
“快给我起来!你这个——喂!”黄狗眼尖,发现了灯花的小动作,“你怎么出来了?谁让你出来的?”
“我,我让我出来的。”
灯花点点头,很肯定这个回答。
“你登记了吗你就出来?”
“登记?使用我的双腿双脚,原来是需要登记的吗?”
黄狗几乎要被灯花的逻辑气得冒烟:“我想说的是进入疗养院的登记,和用不用你的腿根本没有关系。”
“疗养院?”发问的是李烛,“他们抓你来这地方,为的就是这个?”
这其中存在需要解释清楚的表达。
灯花认为,这群“高科工”的人带她来这地方,靠的不是“抓”,而是“劝诱”。虽然都有强迫性质,但后一种是因为她自己做了决定。
当灯花知道李烛根本没有跟这群人接触过之后,这个行为就变成了“骗”。
于是灯花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做得十分差,今后不再轻易相信别人。但有时候,不做决定,也不能知道背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然而,听完灯花的描述,李烛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其一,这群人利用自己不在的空隙骗走灯花,是一大罪。
其二,他们针对灯花只是骗,而针对李烛,则是让银蜡打了他一顿。打了一顿还没完,还间接导致两个人分别损失了两个后视镜。是二大罪。
李烛认为,这里有一个很明显的性别歧视。男的就该打,女的就该好声好气劝着——凭什么?
所以正确的处理方式是:当下积德,下辈子当个女人。
关于此,李烛有一个设想:如果在精卵结合的前一瞬,他死在女人肚皮上,这样就有50%的几率赌中下辈子。如果出生还不是女生,就对自己母亲下手。循环往复这个过程。
这话说给灯花听,灯花也气得冒烟,狠狠捏了他下身那玩意一下。
于是现在场上的局势变成了这样:
黄狗捂着裆坐在地上,身边瘫着“你”女士。
李烛捂着裆弓着腰,身边站着青筋一抽一抽的灯花。
还有一个黑着脸的巫休晴。她身边没有男人。
这大概说明了男人的生存状况。因此就算不对付,李烛和黄狗忽然也有些惺惺相惜起来,觉得对方都有些可怜。
但是不能一直都觉得对方可怜,久而久之生怕变成可爱。黄狗尽力绷着脸,又继续说:
“我们请灯花小姐来,就是为了邀请她进入长期疗养院。而李烛先生——”
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我们认识你,了解你过去的事迹。因此当然不能确定你是否真心实意地对待灯花小姐。”
“因为不确定,所以要打我一顿?”
黄狗耸肩。暴力和欺骗本来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如今被抓个现行,就算他下边长得是也是某种嘴巴,也解释不清楚。
“所以,灯花小姐怎么想?”
他知道不能跟李烛掰扯太久,于是转向灯花。
“我?我不想加入。”
灯花的回答很短,很快。她下一句话也一样快。
“但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是么?”
“你”女士从地上抬起头,好像抓住了李烛的什么把柄,得意地朝着青年眨眼。
对于她来说,灯花的犹豫就像是证明了李烛坏得发黑,坏得流油,因而证明了他们一方是有可能取胜的。
所以她赶忙接着说:
“那你可要好好想想。我也是奉仕形,当然知道妹妹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这位李先生对你好,我们对你好,都是没来由的好。所以你害怕。”
灯花的眼神忽然一颤,旋即不敢与那女人对视了。
好像她真的说中了什么。
“我当初也是这样哩!你害怕我们要对你吃干抹净,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定。
“但你可别嫌我唠叨,一定要学会接受。著名领袖我们院长曾经说过:奉仕形如果不先学会接受,就没有资格实现自己的价值;
“著名劳动者黄狗也曾经说过:如果不接受,就要死啦死啦地……哎!你是这么说的吗?”
黄狗一摊手,意思是你瞎编,别问我。
“我虽然不知道这位李烛先生和你有什么关系,”那女人继续说着,“但你是奉仕形,你应该知道:奉仕形是没有爱情的。
“不是彻底的自由,就是彻底的消亡。”
在这时,“你”女士再次显现出了她的英雄气概,说的这句话类似于一种punchline,奉仕形板载!于是灯花捏紧了手,眼神也变得飘忽。好像真被打了一拳。
看到这里,“你”女士相信是嘴炮起了效果,于是轻松地笑起来。
这氛围感染了黄狗,露出黄牙,也“嘿嘿”地笑。
其实只要有脑子就会知道:这两人的逻辑完全是某种狗屁,比起李烛的狗屁逻辑还要更狗屁。因为这两人里的确有一条真的狗。
按照常理来说,只要意识到这件事,就会进一步对着灯花开嘴炮,军事上这叫“乘胜追击”。
但他们只是坐在地上“嘿嘿”地笑,笑灯花一副心旌摇动的样子。而这是因为他们闲的没事干。
李烛意识到这一点时,忽然发现今天自己遭的所有罪全是因为个别人闲的没事干。
闲的没事就要找事,这可能是人类的天性。
灯花显然也发现了这种奇怪的人性本质。但她想得明白,自己是奉仕形,可以暂时不当人。
所以她一把抓住李烛的裤腰带,扯着青年转身就走。她和他还有许多事可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