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烛!快下来!”
正如先前所说,李烛的状态和发呆很相似。所以在侧后方的车子突然冲出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嘭!”
这时,警车里的三位斯巴达勇士瞬间侧飞出去,两位女士撞在车门上,李烛则狠狠地敲在了历史的四方框上,正中肋骨。
只要被打过肋骨的人都应该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铁锈味瞬间溢满口腔,右侧身子的心包经生疼。耳边响着喇叭、枪弹,和满脑子的“x你x”的声音。
他也想喊“x你x”,想x世界上所有人。
但他身子一阵脱力,只能滑回车厢,一阵阵地捯着气。
“灯花……?你没事吧?”
李烛还没有关注自己的伤势,只是下意识地看向撞在车门上的灯花。
这时候,灯花的发丝凌乱地落下来,张开唇抽冷气。她的手肘红了一整块,在衣服的包裹下大概有更多红肿的地方。
李烛看到,她没有控制自己口腔的打算。于是那群触手从唇间探出来,像蟒从水底苏醒。
他心底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我……”她还是那样安静的语调,“我没事……”
灯花抬眼看着李烛,看到男人软倒在座椅上,那玩意还直着,有个巨大的鼓包。
她关注这些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她觉得这很可爱。代表李烛有随时随地无处释放的欲望,杀戮欲暂时平静了,另外一种欲望就会升起。
这么说有让她和这个男人变得太庸俗的嫌疑,所以也可以这么解释:
一个人变得可爱,证明在这个人身上,某种你死我活的事情正在发生。没有你死我活,就不成其为可爱。
灯花突然发现,她觉得任何处于你死我活境地的人都带有难以言说的魅力。
巫休晴如此,李烛如此,就连慢慢包围过来的敌人,都带有这种魅力。
——这种魅力让她想去掌控。
于是她俯下身,情不自禁地想去触碰那个鼓包。
“喂!”
巫休晴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紧接着是她的手。
她无力地一挥,一巴掌拍在了灯花垂挂的巨型水钟上。
——“好大!”她心里惊讶了一瞬。
这证明灯花的实力竟然有让人忘记身边的危险的能力。同时也说明每个人在最无力的原始阶段,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感性去掉感”。
这种想法让巫休晴迷迷糊糊的,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是女同性恋。
“别在这个时候……给我调/晴……”
巫休晴指了指窗外:“他们已经围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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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上警车的是一辆旧皮卡,不是大运卡车,所以三位勇士不用担心会到另一个世界去当勇者。
后头追着他们的摩托车也一并停了下来,车围在最外圈,人从车上下来,举着砧板和菜刀,围在内圈。
“里面的!”那群人中有人突然高喊,“都给我别动!”
这句话其实有歧义,因为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车里的人,还是内圈的人。所以几乎在场的都往那个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抓住这个间隙,巫休晴问:
“我们现在怎么办?”
灯花摇摇头,所以这个问题实际上是问李烛。
“你还能动的话,就撞出去。”
“我两条腿都骨折了。”
“什么?”
“你耳朵长在那玩意里面吗?我说——”
“别动!开窗!”
喊这句话的是窗外的人,但李烛现在没空搭理他。
李烛从没有开车被撞过,所以他不知道巫休晴的腿骨折是否出于一时冲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腿骨折只出于一时冲动,这个冲动的结果还可以是手骨折,大脑骨折,或者那玩意骨折。
只要不想动弹了,哪里骨折都可以理解。——他希望巫休晴不是那样的人。
“快开窗!不开窗就给我开门!”
外面的人显得很急。
“开不了!说什么也开不了!”巫休晴更不耐烦,“车门都被你们撞坏了,打不开!”
现在有必要描述一下这辆车的情况:
皮卡车撞上的位置实际上是车的右方,于是警车右半边凹陷下去一个大坑,像被揉皱的餐巾纸。左边则没被撞过,但玻璃上满是鳞次栉比的弹坑,和先前李烛躲棍棒时敲出来的凹坑。
这意思是,车的左半边没出什么事。但因为长得实在太丑,所以每个人都以为这边出了事。
同样的,外边那个喊话的人,长得也像出了什么事。
“快xx给老子开!”窗外传来枪上膛的声音,“不然我不介意让你们身上多几个洞!”
傻子才给他开。在场的每个人都这么想。
很明显,巫休晴的车是防弹玻璃,也是防弹车门,车里还有个人也是防弹的。因此躲在车里基本绝对安全。
这样一来,巫休晴等人就没有开门的理由,车外的人当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但他们还是要大喊大叫,于是表面看起来针锋相对,实际根本就是调/晴。
你死我活的斗争本来就是调/晴。——这在前面已经论述过。
“你不给他开,”李烛指指外边的一群人,“能不能给我开开?”
“开什么?”
“车。——你想什么东西?”
“我说的也是车。你想的什么东西?”
“窸窸窣窣什么呢?!”窗外又传来一阵怒骂。
紧接着便是枪弹近距离轰在玻璃上的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不具有任何强制力,听起来不像是让车里的人停止窸窸窣窣,更像是想窸窸窣窣,却不被邀请。
毕竟和两个美丽女子一起在车里窸窸窣窣,的确是让人眼馋的差事。
李烛没有继续扯这没有任何意义的讨论:“所以你是真的骨折了?”
“当然是,”巫休晴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不敢相信。但如果骨折这件事情有什么逻辑的话,我们现在也不用干坐着。”
她指了指窗户:“你看。它再防弹,也总会撑不住的。”
果不其然,抬头过去看时,车窗已经逐渐要透出缝来。
因此,车窗的生命命悬一线,车内的人也命悬一线。外边的人分明不在意车里人的死活,但这又让人更加想不通。用一个炸弹把三名勇士全炸上天,肯定要比一大群摩托车出动省力。
除非这个生死是有选择性的。一些人该死,另一些人该活。李烛暂时不知道这要怎么判定。
“你介意我来吗?我建议你不要介意。”
“你来?”巫休晴有些不解。
“你现在开不了车,当然要我来。”
李烛不由分说地往驾驶室爬,这才是真正具有强制力的行为。
“听我的,屁股往上抬。——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看你的身子。把你骨折的腿抬到一边去,给我留个位子。”
在窗外那个人的眼里,巫休晴被挤到窗边来,她的脸就越来越清晰。
看得越清晰,他开枪的速度就越慢。
这大概是因为巫休晴足够美,而这个人也没有逃脱名为“感性去掉感”的深渊。但同时,他心底又有另一种欲望,欲望着自己的子弹打在这个人身上,在她脸上绽开美丽的血花。
这情绪真叫人矛盾。
所以在打穿窗户前的那一刻,他用力地扣下了扳机,像在抠脚指甲。
“x的!”车窗里忽然爆出一个男声,“开车呢!有没有点公德心?!”
子弹穿过摇摇欲坠的玻璃窗,从李烛和巫休晴眼前划过去,打穿方向盘的那个盘。弹头留在空气里,但尾巴卡在了盘里,没再能飞出去。
李烛觉得,这应该出现什么寓意。但他的生活是现实的,现实的生活就是时而有寓意,时而没有寓意。
对他而言,这个子弹的寓意顶多代表了自己现在被夹住屁股。左边一个丰腴的臀,右边是车子僵硬的置物格,夹得他屎意涌动。
“对、对不起!不好意思!”
开枪的男人似乎还没有从射杀巫休晴的幻想中走出来,数秒才反应过来。
“不对,你们——”
凭空又是一声枪声炸响。
但那个人手中没有传来抠脚指甲的感觉,反而只感到一阵温热。
他张张嘴,觉得胸口长了脚指甲。低头看去,只看到三个洞。
一个血洞在胸口,一个洞在后座玻璃,里面透出一个会发射屎壳郎的枪管,枪管后有一个女人张开嘴笑,像盛开的桃花。
这是第三个洞口。
“你……”
“烛先生,”灯花毫不犹豫又补了一枪,“开车。”
“灯花?”
巫休晴眼角有些抽动,手肘挤了挤李烛。
“你家奉仕形都这样吗?”
“她真不是我家的。”
李烛猛地踩下油门,警车带着一个只有轮毂的右后轮,擦着火花往前飞出去。
“还有,谁能告诉我防弹玻璃能从里面一枪打碎,究竟是个什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