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花还是李烛的情人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夜晚衣冠不整地离开家,瞒着巫休晴。
李烛的裤带没系紧,走的时候就要一直提着。一边提着还要一边系裤带,系得不是紧了就是松了。
灯花发现了这个问题,自告奋勇要为他系,结果把她的手指系进了李烛裤裆里,还带出来许多白沫子。——这一切都是什么也看不清的缘故。
最后实在没辙,就由灯花在前面,牵着李烛的裤带子走。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湖心公园。
公园是他们先前的时代的称呼,要让现在的李烛来说,就是野生动物保护区。人在这里是野生动物,主要表现为会被视为性/感小野驴。
李烛觉得自己即使被牵着,当驴也不是那么光彩。于是灯花说,她可以陪他当一辈子驴。男人认为,这种情话根本没有暧昧的色彩,以后还是少说。
除此之外,还能在地上见到野生的汽油、弹壳。——这些都比较明显。不明显的主要是大便和套子。因为它们可以是新鲜生产的,湿哒哒地融在黑夜里,就一点也分辨不出来。
公园的中心有一片湖,湖水是黑的,捞出来的鱼也是黑的。
李烛说:
“如果现在是夏天,就会有人下去游泳,游得一身黑漆漆地上来。”
“为什么要变得那么黑呢?”
于是男人指了指湖水,和湖边小路、树林连成一条线。
“变黑了,在晚上做那种事,就不容易被看出来。”
后来他又补充:
“我们不用特意下水。因为现在干那种事没人会看。”
灯花俯下身子,手臂端着胸口,以免重心失调坠进湖里。另一只手的手指点了一下湖水,拿到手电筒的灯光下一照。——于是破除了这个湖水的神话。
“这不是没颜色么?”
这时他们知道,这个湖会变成黑色,根本就是因为月光打不到这里。而如果没有光,就什么都是黑的,根本用不着去水里附魔。
在黑色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于是他们开始沿着湖岸走。
光走没有什么意思。但这是灯花叫李烛出来的,她现在还只打算走,于是李烛也必须跟着走。
——另一个原因是,他的裤带还被灯花牵着。不走不行,会只剩个内裤在空中摇曳。
“烛先生?”
灯花拽了拽李烛的裤带子,头也没回。这让李烛更觉得自己像是驴。
“我想听听你的事。”
这让李烛在后边抓耳挠腮。他的故事有很多,不知道从何说起。
“您随便说就好。”
灯花嗫嚅着,回头看了李烛一眼。少妇的脸上显出了少女的犹豫,这让人想起她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
“最好不要和女人有关系。”
紧接着她又摇摇头。
“——算了,有关系也没事。说吧。”
这话颇有刑讯逼供的味道。如果李烛真的是罪犯,那他就是新世纪以来第一个遭受牵裤带刑罚的驴,不管是刑罚还是物种都荒唐得很。
——所幸他们在黑夜里,没招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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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年的时候,李烛和老头在第三情报室共事。李烛是军委专员,老头是扫地工。
——李烛向灯花补充:“老头是今天你见到的委员长。他叫……叫啥名字来着?不重要了。”他继续讲故事。
李烛的垃圾桶因为晞时不时犯手痒,经常会堆起来满满一桶卫生纸。
老头忘了倒,——也可能是不愿倒——被李烛发现,就会被骂一顿。
这时候,老头就会盯着垃圾桶,说:“这是存在过的事情。”因此要好好保存它们。
李烛说这xx是放屁!谁会留着这个!就把老头发配去扫厕所。
但连厕所老头也不认真扫。经常有李烛的同僚冲进去,怒吼一声“我x!哪个没良心的!”,然后黑着脸冲出来。李烛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也冲进去,怒吼一声“x我!没良心的!”——谁拉的!还犯黏糊!
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头还在沙发上放响屁,也不知道自己的裤子清扫过没有。
李烛气得屁股发颤,一脚把老头撅起来。这老不死的一边把鞋帮子从脸上摘下来,一边慢悠悠地拖把换扫把,扫把换拖把,拎起李烛的垃圾桶就去扫厕所。
这大概可以归结为老头还不适应扫厕所的岗位,习惯性地把垃圾桶带走。李烛阻拦不及,于是同事全都知道李烛喜欢在办公室里做那种事情。
让这老不死的解释原因,老头还是说:“这是存在过的事情”。李烛正待踹他,老头又继续补充:“就像你忘不掉晞老板。有许多事情存在过,就不能忘记。”
李烛因此愣住了,脚没有踹下去,让老头就这样溜走。同时溜走的还有他的许多同事,在一墙之隔的门外进进出出,走了就不再回来。
他忽然发现,这些人就和厕所里黏糊的屎没什么区别。平常黏得发干,被大水一冲就永远不再回来。
——这可以说明,在那个时候,大多数人和事情都是屎。还可以说明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溜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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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听了老是笑。她笑起来像是精密训练过的舞蹈演员,肩抖三抖,胸口颤三颤,捂着嘴,低低地传来两声“呵呵”。
唯一控制不住的就是她牵着李烛的手,会不断地扯那裤带。李烛连蹲都蹲不下来,一要蹲,裤子就能被扯得套过头。
于是他在黑夜里化身一个巨型移动麻袋。
——还好战后没有闲得慌的环境保护组织,不然也要把“巨型移动麻袋”记入保护动物里。李烛以后就变不回人啦!
“您以前,难道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吗?”
“当然。”
“骗人。”
“真的,你得信我。但你不信我也没法。”
李烛打包票,这些东西一定存在过,骗人遭天打五雷轰!
这时候,远处的湖面“轰”地传来一声巨响。灯花终于憋不住笑个不停,浑身三下三下地颤,比电报机还要精确。李烛绷在原地,觉得老天爷就是故意戏弄他。
“那您说说那个晞是谁?我能去见她吗?”
李烛转身想跑,结果裤头打了个转,根本跑不掉。
“她死了。”
“死了吗。”
“她没死。——x的,我说她死了做什么?”李烛按着太阳穴,“女的。我原来的长官,后来的秘书,现在的合作伙伴。长得很丑。汇报完毕。”
“噗哈哈哈……您别这样……”
李烛先前觉得自己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应该能理解人类说话。但是灯花说“别这样”,他就闹了迷糊。
“这样”究竟是哪样,而他到底又该怎样。在女人面前,他只能觉得自己很笨。
想到这里,他就甘于当一头驴。驴的特征是一句话也不说。也善于搬运重物。
灯花的头靠在李烛身上,十分沉重。重得他们的嘴角一并落下来,在黑夜里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