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从小就可以见鬼，她不知道什么是鬼，但大人们说，她能看见的，他们看不见的就叫鬼。
曦月从小不怎么爱说话，小伙伴总是喊她呆瓜，她不知道什么是呆瓜，但小伙伴说不喜欢说话的就叫呆瓜。
曦月从小就想当巫女，她不知道什么是巫女，但爷爷说一直待在神社里的就叫巫女。
曦月想一直陪爷爷待在神社里。
所以小小的曦月换上小小的衣服，就成了神社里小小的巫女。
枫叶山
傍晚的红霞从山涧传过，映落在这平时并不热闹的神社里。
五岁的曦月站在神社前殿的神龛旁，双手合在小腹处，努力挺直自己的身体，好让身为巫女的自己看起来稍微严肃一点。
但在怎么努力，周围的人也只会看到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试图板起脸，想装成一个小大人，只会徒增可爱。
夕阳渐渐沉下，等落日的最后一抹余辉照落下，今日的祭典也终于来到末尾。
是的，今天就是枫叶山神社一年一次的祭典。
原本的祭典安排，落日这个时候还需主持巫女跳几轮神祭舞，一直持续到参加祭典的客人都拜礼离开。但年仅五岁的曦月，还没有学这些祭礼技能，作为巫女的修行也才刚刚开始，自然不需要参加这个项目。
小小的身板，能在前殿守到祭典结束便是最大的成功。
夜色渐浓，神社的灯火已经全部点亮，祭典的乐声还在继续，人们陆续上前参拜前殿神龛上不知名的神灵，然后求下不知能否实现的平安，上前轻敲俩下殿前悬挂着的铜铃，再向神龛下的塞钱箱投下购买的礼扎或是准备好的钱币，然后躬身又拜。
这便结束了一礼。
枫叶山神社的礼，和大多传统神社的礼都略有不同，前殿的神龛求愿只保平安，投在赛钱箱的礼扎和钱币则必须在前殿的偏殿购买，有着苛刻的严谨。
站了小半天的曦月，也只有等到所有来访的客人求愿后，或去神社别的地方观礼。
今日前殿巫女的工作才算作结束。
夜未深，神社挂悬的灯笼就已经全部点亮，平日不怎么亮的小路灯交相辉映下看起来居然也格外晃眼。
小小的巫女似乎是累了，又似在不知生谁的气，粉雕玉琢的小脸一鼓一鼓，像是河豚吐着泡泡。
虽然不知道小巫女为什么会生气，但客人们该参礼的还是在参礼，该离开的还是离开。
最多惊鸿一瞥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神龛旁还站着一个做着奇怪表情的小巫女。
参拜的人们也许也是好奇的，但来这座神社的人，大多都是真正的权贵，或者遇上了妖鬼而求助的人，自然不会专门来叨扰一个站直还不到齐腰的小姑娘。
尤其是这种礼祭的场合，在曦家代代相承的唯一一座大社。
【呆瓜，呆瓜】
【是爷爷，是爷爷】
【爷爷来了，爷爷来了】
小的巫女身边，突然冒出一大块奇妙的马赛克，它们堆叠在一起，发出层层叠叠的怪音，好似尖锐摩擦钢铁，生出一地散落的铁屑，又似山中的落石，响声令人震耳欲聋。
周围的来客若是可以看到这些奇怪物体，听到它们发出这种怪异的声音，大概只会觉得世界已经疯掉了吧。
但三岁已经习惯小伙伴在身边叽叽喳喳的曦月，除了听到爷爷来了后，表情有略微的变化，已没有更多的情绪。
小小的巫女看起来像是不生气了，又像是更生气了。
内殿传来木屐轻踏地面的声音，小伙伴的声音开始逐渐变小，木屐踩踏地板的声音则由远及近。
小伙伴说的没错，的确是爷爷来了。
也只有除了曦月外，唯一看得到它们的爷爷，才会让它们永远不会闭上的嘴，稍微安静一点。
曦月听着木屐声靠近，微微转过身体，向身后看去。
但老人却在曦月侧头转身的时间，从身后迅速绕到了小巫女的前面，故意低声喊到：
“小曦月！”
就像是朋友间相互打闹的恶作剧，又像是家长逗小孩转移情绪的小心机。
看着像是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老人，少女并没有被这的小小恶作剧吓到，轻声开口喊道：
“爷爷。”
小小的巫女声音好似一汪清泉落水，清冽而柔美，明明没有任何起伏，却好似谁都可以听出其中的不满。
来往参拜的最后两个来客也微微侧目，不禁对这个前殿小巫女投来更多关注。
听到孙女可爱的声音，老人额间的皱纹似乎也略微舒开了一些，笑着点了点头，自动过滤掉了女孩语气中夹带的不满。
心情不错的老人，也不看剩下两个行注目礼的来客，牵起了少女的小手，就向内殿的礼厅走去。
“小曦月，今天第一次做祭典的主持巫女，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感觉很辛苦啊？”
和蔼的老人语气放的很缓，将字咬的很慢，大概是想多哄哄牵着的女孩。但小小的巫女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说话。
老人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女孩，似乎想继续说点什么，但孙女那无言的点头，让脸皮稍厚的他也有点不知怎么继续。
然总所周知，无言的沉默不会打破尴尬，只会让人感觉坐立不安。
尴尬的老人哈哈两声，微微俯身直接将曦月抱了起来，开始下一轮攻势。
“曦月，爷爷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女孩在老人怀里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生气。
但大概的意思似乎是“我生气了，再也不和你说话了。”的语言缩写。
“曦月，下次爷爷给你带小礼物，给你带你最爱吃的小蛋糕！”
“那下次，爷爷不会把曦月一个人放在神社吗？”
攻势屡屡受挫的爷爷无计可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但已经吃过这招的女孩，并不吃这过期的糖衣爆弹。
“曦月乖，爷爷有事情需要忙，没时间照顾你，你跟着你小姑妈，在这里待多几天好不好？”
上次乖乖的曦月应了老人的话，所以老人一走就是半个月。
毕竟曦月跟在爷爷身边时候，主打的就是一个乖巧懂事。
没有人为她操心。
自然也不会有人关注她。
毕竟她总是最乖的那个，不是吗？
老人语言的糖衣还在继续，女孩的思绪却随着回忆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