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棋盘上不断地回响起生者的声音,凄惨的叫声随着棋子的落下而开始哀嚎。“这里从来没有存活可言,棋子如同即将要逝去的生命,它从不可怜棋子。”
坐在棋盘上,月秋向分别向两旁望去,棋盘下面只有无尽的虚空,虽然他知道这是梦,但莫名的真实感着实令他不安。
“你来了,我又等了你很长时间,我还没忘记怎么玩。”
坐在棋盘对面的生灵和月秋长相相似,他的身体只有阴影,穿着件由未知的布匹与丝绸制成的,似于黑袍;羽纱盖过头顶,他的装束是故意不让月秋看清自己的全貌。
领子旁的饰品是最吸引月秋注意的,那是个树叶状的黄铜领扣,底下有齿轮在转动,并发出暗淡的白光。
虽然他把主要注意力都放在棋盘上,可月秋目光所放之处他也很友善地向他解释。
“这件长袍可以让我灵魂不毁,虽然是梦,但我的灵魂仍会缓慢破散。”
他丝毫不掩饰,月秋不明白,难道他认识自己吗?究竟是谁?自己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事情。
他看出来了月秋的疑惑,但他不想聊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继续提起下棋的话题。
“下棋并不难,只要找到思路就能看到落点,你要是忘了我会很苦恼的。”
这句话他用单纯提醒的语气讲,但从中却能察觉到威胁。
月秋努力思考,尝试着去下,每步都十分谨慎;虽然他并没有说规则以及胜利条件,回想起以前在切利克斯特玩过类似的游戏,可稍有差错就会把他送进深渊当中。
月秋拿起黑棋放在某处,那个生灵则将一枚白棋放在他黑棋的旁边,追的很紧。
“很好~你学的很快。”
此刻时间被置于身外,意无意之举都融化于棋盘中成为一部分,流动的只有思想,前进的步伐,直至——堕入深渊。
“在生灵们的认知中,局限性的思考让他们只能看到表面,就如同对世界的了解,无论出于本能还是教导,始终无法改变失去的固有结果——闭环中无法思考环外之事。”
那个生灵落棋后拿走月秋一枚棋子,用长袖掩盖的爪子举起黑棋,在月秋面前摇晃,随后放到了自己这边,棋子拿到自己这边时化成了一块肉,轮廓像是未出生已有型的胚胎!
月秋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的恶心,他干呕起来,好像身体里丢失掉什么重要的一部分。
“真是不幸~你可要注意呦!要是输了可会发生比这更可怕的事,这个梦可不由你主宰!”
他低下脑袋靠近提醒月秋,月秋仅看到他嘴角上翘,随之端详起肉块,好似在欣赏艺术品。
“你都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事?这里全部事物我都有印象,却为何丝毫记不起来?你到底是什么?”
月秋捂着自己嘴,强制忍住吐意,还向他伸出手要去抢回自己那部分。
“真是个小傻瓜,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不过你永远不会想起我,就好像不会想起我赐予你力量的那个瞬间。”
“怎么可能,我所获得的一切明明是……”
“想不起来对吧?是你自己选择要忘记那个生灵的,与我约定——用痛苦交换走到至今。”
月秋低下头扶在棋盘上,失落和疑惑又占据了他的思想。
“那凛秋凌呢?不是我每次都是从他那里……”
只见那个生灵摇摇头又点点头“他不知道我的存在,可他是伴随着你的那份失去才诞生的。”
“混蛋!凛秋凌你给我出来!我必须要知道!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月秋在内心中愤怒地喊,可是并没有声音回应他。
那个生灵摇了摇头,拿起白棋弹到他的头上。
“这里除了你我,其他灵魂是进不来的,更别说听到。”
“那我就出去问他!”
“我会放你出去的,可是你能不能想得起来就是另回事了。”
“你什么意思?”月秋松开手,棋子掉落下深渊。
他侧歪扶着脑袋,无比享受的样子,棋盘开始‘褪色’。
“灵魂进不来,这里的记忆也出不去……我永远都在等,度过毫无尽头的时间。”
月秋沉默了,好似自己做出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意义一样。
“这是我和谁的约定做出的交换?我怎么才能换回来?”
那生灵抓住剩下的棋子全部抛向空中,仿佛在期待些什么“那存于你最痛苦的记忆中,你若真去寻找,就还要承受经历过的温柔全部消失的代价。”
月秋努力想起那些事,不过也只有些零散的片段,不足以想起全部。虽然自己能在战斗中冷静,可自己实在不擅长分析。
“过去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我还是更喜欢梦境呀~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可以做各种表情。”他用手在嘴角前划出笑容的形状。
月秋有些失落,可谁会愿意失去记忆呢?那可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啊!
“有过去,至少证明着我还活着,仅有生命才虚假吧……至少得知道换来的力量付出的代价是何吧,究竟为何救赎。”
棋盘的完全褪去,黑白棋开始相互融合。他拿起肉块,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真的是让我太想杀了你了~疯狂挑动我的胃口,不过我很喜欢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放到最后,期待你的表现呦。”
“什么……什么意思?”月秋刚想问,只见那只生灵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落下深渊之中。月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像是被提起丢出去,在黑白棋混合在一起的缝隙中透出来自于‘灯塔’的光。
【‘梦’并非是记忆的映射,而是窥探世界指引的通道。】
“早知道会变得这么麻烦就不应该让他把你丢到那里去,我竟然还要做这等苦差事……血又喷到身上了!拜托!这件衣服很难洗的!还差一点就缝好了!”
月秋在昏迷的日子里,失去了味觉触觉等……全部感受,除了做梦,只有听觉还好,总能听到潘的抱怨声,不断在脑海里回响——不知过了多久,月秋才在迷茫昏沉中苏醒。
醒来时已经不知是第几天的夜晚,房间内被蜡烛照耀如白昼时明亮。月秋从床上坐起,脑袋上也被缠好几层纱布。撕下纱布后他捂着脑袋,摸出耳朵里还有血迹,脑袋的部分都完全长好了。
纸窗敞开着,纸面上破了几个洞,一眼就看出这个旅店有够老的。
“我怎么到这里的?我不是应该在……”月秋捂住还发胀的脑袋。
床头的桌子上放着张信封,上面有这幻狼的纹章,他向信封伸出手,但又犹豫起来。
“嘴上一直说要回去,我真的又有这份面对他们的勇气吗?”
月秋的内心波澜起伏,这封信的存在仿佛已经揭示了他接下来的命运,可那记忆中的声音让他去追寻自己的容纳之所,没有比那里更好的地方了,就目前来说。
风吹将落叶扫进屋内,月秋梳理好毛发,因为这边没有水所以也只能简单用爪子捯饬,随后把被整齐叠好的斗篷穿在身上。
“衣服不见了,估计早已破破烂烂了吧。”
月秋拿起信封拆开来,他咬紧牙关看了里面的内容,里面首先写到小信使的抱怨,其次就是份地形图。
信封下面还有张纸,是幅微缩过比例的画,月秋看完将画塞进斗篷内的小兜里。
从窗户翻出,仰望天空,存在于黑暗之中的星河仍在流向远处,那条河更像条映射在天空指引脚下方向的路。原本就阴森的森林在黑夜的加持下变得更恐怖,挪动和断肢声在林中四窜。
“真像是如同梦一般啊……梦?我做过梦吗?”
结合地图上的大致位置,和周围的环境,月秋也推测出要向哪里走了。
离开旅店后,路上月秋对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有所怀疑,要是脑袋没被打碎也许会想起更多吧——
而且自己又是被谁救了?应该没有生灵能从楠的手上逃掉,难道说还有更强大的存在盯着自己吗?
“自己还是没有真正意义上逃脱掉呀。”
月秋的动作迅捷如风,直到一座巨山前才停了下来,他找寻着附近熟悉的事物,绕山直到被石块隐蔽起来的小洞口前。这是只有月秋知道的暗道,在山后的不远处坐落着一座村落。
村子被白色的石墙围起来,隐秘的像是已经与外界隔离开,甚至周围已经形成了不同于外面的世界的环境气氛。
“没想到他们还没搬走啊~还给外墙重新修建了……也难怪,谁叫这个固执的种族是幻狼一族呢。”
月秋跳上围墙翻进去,动作熟练的好似经常这么做过。
虽然现在是晚上,在月光和星河下,暗淡的光让月秋见到了承载着一切回忆的事物。
他往村里中心走去,在那里放着座经过时间洗礼的破旧雕像。
月秋到雕像旁停了下来,他注视着雕像,雕像虽然残破不堪,却仍存有威严感。
“幻狼的神?他们真的有够无聊的,如果神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生灵也就不会活的这么凄惨了。”
月秋上前抚摸雕像,从裂开的地方掰下块石头,放在手心上碾碎。
“已经破败很久了,失去了往日的光荣,和你一样渐渐被大家遗忘。”
月秋的背后传来未知声音,待其走进将手搭在月秋肩上,月秋二话未讲,直接拽着他的手腕抬起手臂翻过肩摔到面前,叫喊声也随之发出,其中还伴随着东西散落的声音。
“好痛!啊~这么对自己的哥哥会遭到谴责的!”
“银月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喜欢从背后‘偷袭’呀。”
月泽从地上站起来,他和月秋长相很相似,只不过面貌起来更加成熟一些,身高也多出一头,身上的茸毛是深蓝色的而且更长,那双深邃宛如紫翡的眼睛中却映射险恶之意。
他捡起地上的东西抱起来,那些是各种各样的果实。
“你们现在就吃这些吗?看起来比我走的时候要好很多呀。”
月泽边捡边点头,他将沾上土的小型果实直接塞进嘴里,月秋看着不禁有些烦感。
“嗯~啊,你也别嘲讽我了,至少还没有到需要吃掉同族而活的情况……不过也快了。”
月秋听到这番话耳朵耷拉下来,他扭过头显得有些失落。
“离开镇子和你们是我的不对,就算你过得很不好我也不会原谅你。”他总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个家伙真应该被打入罪域!
“这么多年不见,看到你没事我打心里高兴,不过你好像有了些变化,像是被外面的世界打磨过,全身带着憔悴感。”
月秋很是恼怒,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家伙还一点都没变,总是要说让别的生灵不喜欢听的话,明明他知道说出来会令其不爽。
“闭嘴!我被驱逐出去时你有想过我?!我现在的样子不就是你期待的吗!”
月秋的声音颤抖起来,内心无比气愤。月泽听后双耳也随之下搭,他低下头。
“我一直在想办法弥补,你要相信我,我在反省。”
月秋沉默了,抬头望向天空,如果神真的存在现在就应该干掉他!
“我恨你……但我并不会对你拳脚相向,只因为你是我哥。”
月泽这才微微抬起头,他的眼角已经湿润,他跪在地上。
“对不起!我……呜呜,真的对不起!”
他流着泪却露出尖牙咧嘴的笑,这副嘴脸下,怎能算是反省呢?
月秋紧握拳头,内心时刻提醒自己要冷静,可是这个家伙却一再挑战自己。
“看吧!你还是关心我这个哥哥的不是吗?对吧!对吧!”
月秋已经完全不想搭理他了,天呐!神明就不能听我一次祷告吗?现在宰了他吧!
月秋只好跟着月泽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家,开始月秋本是不愿意的,可是月泽给了他不能拒绝的理由。
从大门进来,月秋第一眼就看到颗长得高过房屋的树,那是在很小的时候种下的,好像是为了纪念父亲,母亲从不说他是谁又去了哪里。
树下的躺椅上躺着只拥有着暗黄毛发,黑色的瞳孔的幻狼。相比月秋和月泽,她的身体更加瘦小,从脸上的眼袋能看出上了年纪,但面容仍带有一丝小女孩的纯真。
“月泽你回来了?”月秋和月泽进门的声音惊动了在小睡的她,用有气无力般深沉的声音问候。
“我回来了……母亲。”
月秋带着内疚跨入破烂不堪的家门,这个家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自己也不是当初的自己,他很怕母亲会责怪自己。
母亲听到月秋的声音迟钝了一下,她本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急忙站起来。当她看清月秋的时候,她都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她急忙扑过去抱住月秋,抬头看着他的脸庞,止不住地流泪。
“你回来了,我的月秋!四十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曾想过多次要和这个家断绝关系,不论是那次经历,还是要保护他们,想着自己绝不能再给他们带来灾难了。
“我曾经一度认为你会死在外面,放下了你还活着的念头,可我如论如何都无法忘记你,你是我最担忧也放不下的孩子。”母亲流着泪也要笑出来。
那种久违的感觉向月秋‘袭来’,月秋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沉溺,一旦沉溺就再也离不开了,但也唯有对母亲——自己曾经所依赖的至亲,根本无法再无情下去了。
“啊~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究竟独自坚持了多久,月秋望着母亲眼泪止不住地流出。
“对不起母亲……让你担心了。”
自己数次变成猎手或猎物,在与死亡的擦肩而过的过程中充满悔意,为活着甚至抛弃了作为生灵的底线……自己真的有资格和她再次一起生活吗?
想当初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活着来着?“啊~对啊!是恨意啊。”
楠带着一只恶灵‘独自’走进间密室,密室房间呈倒三角形结构,房间周围的墙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画,两边各有一个小桌台,上面各放着数个血色瓶。
在房间贴近尽头的位置放着张横向长桌,长桌对面被无尽黑暗笼罩,桌子上摆满了装满往外流淌血水的鲜肉餐盘。
楠坐在黑暗对面,恶灵席地坐在椅边。他双手放在桌上做出了祈祷的样子,他不敢放出一丝声响,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祈祷结束。
黑暗中有什么在蠕动像是刚构建出实体的状态,存于黑暗之中却没有形体。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生灵,你还会待下去吗?”楠的声音开口底声粗糙,随后又如用石头在玻璃上划过难听刺耳。
黑暗实体回答他,那个声音像是几只生灵同时讲话一样,他开玩笑般的话语中充斥着恶意!
“前提是——它真的没有!哈哈哈!”
楠放下左手到桌面下,慢慢抚摸腿边恶灵的头颅,恶灵翘起尾巴一脸享受。
“就算世界毁灭你也可以活在虚空之中,所有事情对你来说都不重要,存活、信仰,可生灵不一样,他们总需要沉浸的理由。”
“你曾经和我说过你想成神是吧?依我看你只要老老实实做你的‘仕’就足够了,冠以神明头衔的后果就算奉献你的灵魂都不够。”
餐盘上肥美鲜肉渗出血液流向空中,一滴滴被黑暗吸过去。
“旧时代的神明抛弃了生灵,世界长时间处于相互厮杀的状态,生灵没有能力重新开始,如果有谁能统领他们即会被信仰。”
“可是伪神并不是神,就算被信仰你也只不过是个可悲的生灵罢了,”
“呵呵~现在的生灵根本没有不去信仰强者的勇气,而当你足够强大让所有生灵因恐惧低下头时你就是真正的神!”
楠则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很快便恢复平静。
“历史上唯有一位做到我所说的——切利克王!。”
“呵呵!他可是生灵的梦魇!死亡的象征!可是他已经被克洛德杀死那么久了,你还想打他的主意?”
楠本身发出吱吱的笑声“你知道吗?在你把我变成这样之后我失去作为生灵的全部感情,唯有施予弱小者恐惧时的那股快乐没有消失……在他们恐惧我的眼中我学到的可比作为生灵多得多!我或许早就成为下个切利克了。”
“真是个疯子!不过我很感兴趣!可王座只有一个,你有办法真正杀了他吗?”
“恨意!所有生灵对我,对他的恨意!自有生灵有能力杀了他……对吧,苏诺?”楠反手轻轻抚摸她的胸膛,唯有左半边的脸还是她,剩下的全被颗粒包裹“真是个乖孩子呢。”
“果然我的眼光没有错,你比罪域的存在还要可怕!你若是真能做到,我就让你踏入我所在的世界中”
楠站起身深鞠躬“感谢你我的朋友,到时我也会完成与你的承诺。”
这场谈话与黑暗之物的辩论中结束了,时间的齿轮在转动,世界在崩塌。
月秋坐在桌前,母亲和月泽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月秋拿来一个紫色的果实,上面还带有刺状外壳,裂开的地方还不断地往外流出黄色汁液。
月秋尝试咬一口摆出很好吃的表情,随后放下果实强忍恶心吞下去,看来还是太牵强了。
“你不吃这些吗?那你在外面饿的时候怎么办?”
月泽边吃边问道,嘴角沾满汁水,月秋回想起自己吃尸体时候的场景,明明那也很恶心,却根本忍不住,脑子乱透了。
月秋内疚地低下头,母亲要是知道自己吃肉肯定会失望吧。
“我不会责怪你月秋,你为他们而忏悔了对吧?有去改变他们对吧?”母亲好似看出来了,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掏出张手帕为他擦拭嘴边的果汁。
可是这番话让月秋感到更加愧疚,因为自己也陷入其中,‘嘴中嘶喊着对不起,嘴中却咀嚼对方血肉,我的罪早已不是忏悔、反省能摆脱的。’母亲见月秋沉默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也不再讲更多。
饭后月秋坐到树边,倚着树干,望着树上枯叶,看来这里早已不是容身之所,就算是那份爱也无法救赎自己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被当成怪物的吗?真是活该!”月秋斥骂自己。
月泽走了过来,将木罐子丢给他,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
“怪物什么的很正常……外界害怕我们是因为对我们了解的太少,大家要是多相互理解对方,体谅对方,才能不计前嫌生活在一起,不愧对‘生灵’之名。”
月秋感到很奇怪,他打开罐子,里面装满海蓝的果汁,月秋想都没想就全喝下去了。
“我还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那时候我很害怕他们会找到村子,为了母亲和大家,我们的族群,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月秋喝完后捏裂罐子,他哽咽了一下。
“那也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这个世界认命……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
月秋握紧罐子,随着‘咔’的声音被捏爆。月泽看着四分五裂的罐子,也不知晓他是否真心,可还能和弟弟闲聊已经是他这个做哥哥最满足的事了。
“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也后悔做出那样的决定,无论你怎么斥责我我都接受……”
月秋站起来,提起他脖领附近的毛“我无时无刻都希望那天死掉的是你!在我幼时的那个勇敢的兄弟究竟去哪了!为什么要留下一个懦弱的银月泽!”
月泽看着月秋,月秋那充满恨意曾经又绝望的眼神和神情,他欣然地笑出声。
“和你离开时的表情一样,还是如此让我厌恶。”月秋松开爪子,他转身走出大门。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因为你们明知道我会过的很难却从没想过要找我,我做了所有生灵都会做的——放下,希望你和母亲也能放下我。”
“喂~我们还是好兄弟吧?”
月秋停顿住了,他很不想承认,仅此刻别让他失望吧。
“还是……一直是,到死都是!”
月泽目送月秋跑出去,自己也忍不住内心的喜悦发自内心哭出来,但无需多言。
月秋离开家,再一次~只不过这次是自己的选择。他回到镇子中心,还是那么空荡荡,但这里已经比曾经有了温度。
月秋来到雕像面前,捡起地上的碎石粒放回去,随后跪在地上致以敬意。
“在你离开之后我们度过了无数艰苦日子,大家也坚持足够久,直至对这地方彻底失望。”
不知从何而来的老者走到他身后,他全身骨瘦嶙峋看起来活不久的样子,他跪在月秋旁边开始祈祷,。
“他们开始害怕,认为自己是被圈养起来的牲畜,这比当成猎物更加耻辱。”
“牲畜!”月秋警惕起来,这个词应该只有切利克斯特的生灵才知道,最有侮辱性的词!他为什么会知道?
“很多语言也是他教我,他真是如此与众不同~自从听说过你的事情后无比想要得到你。”
老者双手合十,自说自顾地跪拜雕像“我恳求你就此放弃你自己的生命好吗?”
月秋警惕地向后跳起,双爪架在身边时刻准备战斗。
“‘他’是谁?!”
月秋愤怒地质问道,此时一只未知幻狼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月秋的拳头瞬间抡起快到其脸颊之时却被意外踢中腹部撞向雕像。老者趴在地上背部就离飞跃的月秋只有毫米间距。
月秋重重摔入废弃房屋内,撞破的墙面也随之倒塌,屋顶上的瓦片砸在月秋头上。
“我早就想和你交手了!凛秋凌!当我知道你是我族一员时,你知道我有多兴奋吗!”
他身披金边银甲,站到他的面前,拿下自己的头盔,露出自己头上的长耳。他的年龄和月秋相似,面貌更端正,双眼如赤火,全身铺满暗橘黄细毛如同琥珀一般,花纹像是闪烁白光的星环;头上的长毛扎起高马尾,多余的则编成长细辫。
“你究竟是谁!”月秋从碎瓦砾中爬出来,没走几步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这股力量之大甚至不输‘叁仕’!
“黑色的血!原来你也是被‘选中’的生灵啊。”
月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用手臂把嘴上残留的血甩出去。那个生灵紧盯地上的血,在未发生任何事后其略显失望。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已经有黑血了吗?为什么没有那份力量?”
“该死!要战我奉陪到底!”月秋怒吼道,摆出战姿。
“哦!差点忘了!”他笑了笑,弯下腰向月秋鞠躬。
“吾名‘炎炳狞炽’,现任幻狼一族族长,‘繁荆种’的继承者!”
“哈?”这番话令月秋有些迷惑,狞炽也想到了他不会明白,他伸出手腕在盔甲的缝隙处划开道口子,同样的黑血液流落到地面上。
在其划开伤口之时月秋全身的毛发炸起,月秋虽知其危险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体竟不自觉地在惧怕他!
“你并不是唯一被选中的生灵,你并不孤单,只要你和我走,我会实现你所有愿望。”
狞炽边说边向月秋走来,月秋顺势蹬地发力,冲上前,爪子也随之划过他的脸颊。
“我想要的你绝对给不了我,你也说服不了我!”
月秋顺势反打出拳,狞炽反手抓住月秋的爪子,仅用两根手指,其用空着的手擦下脸颊的血。
“哼~我根本就没想过要说服你!”
他和月秋相互对视,月秋的手腕被掰到身下,这股压力感甚至不输楠!月秋的内心有些动摇,这是自己第一次感到害怕!
全身而退比直接杀了他要更难吗!但现在根本没有余力与他对抗啊!月秋迅速抽回爪子,向后退了几步,站稳步伐后反冲回去对其快速出拳,但都被狞炽单臂格挡,游刃有余。
他最后一拳做出假动作攻向狞炽左大腿,在其俯身摆出格挡姿势之时,月秋改变方向从另一边转身到其身后锁住其脖颈,用爪子对准动脉处。
“区区体术~让我来告诉你当自己有足够力量,任何招式只会如同儿戏!”
狞炽重踏地面带着月秋跃起至数十米的空中,背部朝下冲向地面,月秋见他玩的如此‘认真’便用指尖刺进去,月秋本以为可以就此杀了他,却发现没有一滴血喷涌而出,自己的爪指也抽不出来像是被吸紧紧住般。
“你根本不配我与你战斗!弱者!”
月秋被狠狠砸在地面上,路面都被撞裂,土块飞溅,那瞬间月秋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飞离了身躯,那刻月秋也明白自己所执着的为何无法实现——没有逃出去,根本没有逃出去!
狞炽藐视着已经翻起白眼躺倒在地的月秋,抓住他的脚踝拖到那位老者面前。
“挖出他的心!那份力量也将归于我!”
老者从腰间掏出把匕首对准月秋心脏的位置,刚刺下去月秋吃痛惊醒。那老者也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这一刀下去本该要了他的命,但在刺入心脏之前好似被什么挡住了。
“喂!你不觉得你做的太过火了吗!”狞炽被突入进脑海中的声音吓了一跳,向身后打出一拳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回头看向月秋时他却不见了,四处观望后再看向身后时,月秋不知是怎样早出现在他身后,右拳也已经冲出,这击重拳直冲他面门,巨大的冲击把他打撞进雕像底座中,倒塌的石块将他和老者一同掩埋。
“必须赶紧走!我绝对要逃走!”
月秋也未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刚才好像昏迷了一瞬间,现在首要还是逃跑。
“别想逃!你个低等生灵!”然而拧出根本不给月秋逃跑的机会突破碎石爬出来,回身看去那位老者已经逝去。
“哈哈哈……安息吧老爷子,你比任何一代族长都要强,能坚持到现在——你也会原谅我的对吧!”
他脱掉身上因战斗凹凸不平的铠甲,撕开衬衣,露出一枚项链,项链中间是一枚紫珠,那枚珠子和月秋左耳上带的相同。
那枚珠子里面所包含的液体会激发生灵血液中隐藏的力量,但代价不是一般生灵所能承受的痛苦——狞炽用身上的毛擦了擦那枚紫珠。
月秋拽下自己的耳环,转身面对他“切!真是麻烦!”
狞炽捏碎珠子的瞬间,超乎常理的事情出现在眼前,焦油般的物质从中如破开的水球爆出,包裹住狞炽的身体,他的身形膨胀十几倍,在完全背起吸收后狞炽长出三只小山形状的耳朵,四只血红眼睛,如同弯钩般的巨大獠牙向下弯曲,都长在一只用双爪拖地的巨狼身上。惨白的肋骨破开皮肤如同利刃交叉在胸前,最里面好似燃烧着一团火焰,他的身后还甩着条长毛的盖在落在地上的尾巴上。
“你要去哪里?我的猎物!”
他从嘴里发出声响,粗糙的声调中还是能听出来狞炽的声音,口水混合着血从獠牙上滴落。
月秋回身看着这个庞然大物,他很镇定,超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小信使啊~下回再见到你,你可要好好弥补我!”
月泽在不远处看着发生的全部,身旁的桌子上放着那张画、一张地图以及小瓶拥有着这个世界所没有颜色的液体。
“多保重,弟弟……希望你能挺过去,走到彼岸。”
月秋嘶喊着,珠子连同外环一起捏碎“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