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果树之下，军团的指挥官巴尔扎克手持巨斧，瞩目凝神。
指挥官的几名亲卫和随行的两名祸斗，同样保持戒备，眼帘许久才闭上一次，生怕错过时机。
不知过了多久，倾斜的光拉长了众人的影子。
一道身影出现在宝石树的洞口。
“噢，恶械出来了。”
豁达的大叔，祸斗的一员刺刀，在辨认出来人的模样时便叫喊起来。
纲首蚁扯了扯大叔的衣服，低声说道：“刺刀，洞里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真正的恶械与伪装成他的敌人，你忘了吗？”
刺刀的爽朗不带阴霾：“你瞧我，一激动就容易激动。”
“那就是他，不会错的。”
巴尔扎克斩钉截铁，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这位指挥官此前被奸人迷惑，对于他的判断，众人的内心仍有些打鼓，但碍于巴尔扎克的霸道，无人提出异议。
迎面走来的青年，背着足有一个半人高的冰冷巨武，平缓的脚步落到众人的心头，渐渐消去了疑虑。
巴尔扎克说道：“你失败了。”
他可没有忘记，恶械承诺过要把那个假货擒下，如今，伊恩空手返回，已经证明了行动的失败。
伊恩停下脚步，说道：“其实成功了一半，但在那之前，你们谁有备用的衣服吗？”
祸斗的劣质制服，说是衣服都有些抬举，根本就是一张开了几个洞的破布。
这种强度的装备，被游戏系统评级为最低等的白色品质，别说增幅战力，保暖都成问题。
就在之前，与第七席的战斗中，这块破布光荣牺牲，身无长物的祸斗也失去了最后的服装。
幸亏这是一个剑与魔法的奇幻世界观，魔法的妙用是无穷的。
伊恩用不透明的魔力颜色覆盖在身体的表面，借助这种类似人体彩绘的方式，才避免了裸奔。
巴尔扎克的亲卫很快抛过来一件衣服。
伊恩边穿衣服边说道：“那是一个很棘手的敌人，他能进行无限的空间转移。”
“空间魔法！”巴尔扎克瞪大了双眼，喘息粗重：
“不可能，空间魔法需要极大的魔力，即使是军团最强的大魔导师，一天也只能使用两三次。”
伊恩淡然道：“信不信由你，我只陈述自己所见到的事实。”
“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你掩盖失败的借口。”
“放下你的偏见吧，一味地反驳只会害了自己。”
“真是够了，女神为什么不把你们这些浑渣统统净化掉，城市绝对会好上一万倍。”
巴尔扎克无处发泄心头的烦躁，只得怒骂空气。
“你们赶紧收拾好，今天就返程，我不能离开营地太久。”
所幸巴尔扎克还记得指挥官的职责，指挥着众人整备启程。
伊恩没有加入收拾行李的队伍，站在指挥官的身旁，左顾右盼好一阵子，问道：
“黑匣的尸体怎么不见了？”
“晦气的玩意，你走后不久，它就变成灰尘，就像仪式过后的触媒。”
巴尔扎克铁青着脸，连续的失利让原本就易燃易爆的脾气愈发恐怖。
伊恩没有在意指挥官的语气，和一个NPC较真，他觉得那种人很傻。
伊恩道：“仪式？细说一下，变成灰的那部分。”
“难道你连学都没上过吗？仪式的触媒，在使用后就会化为灰烬，这种灰烬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事物，物质的灵性、魔力，灰烬都不会具备。”
巴尔扎克科班出身，比起靠着电子设备登录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伊恩，对世界认知的广度高上一筹不止。
指挥官解释道：“仪式的本质，是引导触媒中的力量，与天地共鸣，发挥出超过原本的极限。
不对等的力量，变成灰烬便是最直接的代价。”
伊恩追问：“你是说，被抓住的黑匣只是某种仪式的触媒？”
“只是一种可能……真是够了，我没有心情回答蠢货的问题。”
巴尔扎克耐心用尽，晃着疲倦的身子走开了。
“看来需要走一趟代行之塔的高层，第七席吗……”伊恩微微叹息，自己的处境越来越不乐观了。
夜晚来临，失去了光源的宝石果树暗淡，不复白日的光华。
茫茫夜色，伊恩一行启程返回。
……
时渊的第三十二层，大沙海，军团的临时驻地。
“恶械，尝尝这个。”
“snake？”
“烤沙丁蛇，可比餐堂里的垃圾要美味多了。”
伊恩接过刺刀手上的竹签，在热气腾腾的干瘪肉块上咬了一口。
“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刺刀笑道。
“从以前我就想说了，刺刀，你的舌头是不是属狗的，再烂的食物都能是‘美味’。”
伊恩吐出咬下的肉块，又用魔力造出一团纯净水，反复漱口。
“同感，我也受不了这个味道。”
纲首蚁坐到两人的旁边，手里同样拿着一根竹签，串着温热的烤肉。
刺刀不满地说道：“喂喂，没有人教过你们礼貌吗？”
“抱歉，我又说错话了。”纲首蚁弓着背，本就瘦小的身子在篝火的火光下更加单薄。
“开个玩笑，小哥别放在心上。”
刺刀打了个哈哈，将话题轻轻带过。
咔嚓咔嚓，木材在篝火中呻吟，风中飘摇的火焰，三人的影子在沙地上摇曳。
“真的是最后一晚了吗？像做梦一样。”纲首蚁忽然感慨。
“恭喜啊小哥，你马上就能自由了。”
刺刀用力拍打瘦弱青年的背，布满老茧的手掌将青年打得连连咳嗽。
“没错，已经不需要战斗了。”伊恩将手里的烤肉扔到篝火中，“这里没有人能战胜迷宫主，只能由那些大人物出手。”
刺刀询问道：“巴尔扎克怎么说？”
“他说得很好听，但最后的意思就是撤离，战略性撤退，明天就出发。”
伊恩没有控制音量，任自己的话语随风飘荡过祸斗的集会。
“哦哦哦！”
“女神啊，终于结束了……”
顷刻间，人群沸腾，此起彼伏的叫喊声点燃了寒冷的夜晚。
就在不久前，刚入夜的时候。
指挥官巴尔扎克召开了一场会议，伊恩以及军团的全体高层出席。
会议的核心议题，围绕着地位最低微的伊恩展开。
面对基数庞大的魔物，以及实力深不可测的迷宫主，如今的前线军团是否能击溃魔物的阵线？
伊恩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不是迷宫主的对手，配合他此前在迷宫主手下挣扎逃生的事迹，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士气低沉。
在巴尔扎克的调度之下，主战派调职后方补给线，由剩下的高层表决，一致同意撤离。
“他们原本就有这个打算的，兵对兵，王对王，我们不过是开路的马前卒，大人物还没有出手呢。”
伊恩凝视着跃动的火焰，心绪平缓。
迷宫主这等霸主级别的魔物，按照惯例，由军团的统领或是代行之塔的主宰对付。
只是巴尔扎克好高骛远，不自量力地想扩大战果，这才有了祸斗的冒险行动。
在这位指挥官的内心，驱使凶名赫赫的恶械与迷宫主厮杀，以命换血。
恶械的性命无关紧要，削弱迷宫主才是他的意图。
届时，与自己不对付的恶械在鏖战中身死，迷宫主因打击陷入虚弱，军团齐心合力将之拿下。
双赢，岂不美哉。
美梦再好，也不是现实。
见识到魔物的规模，尤其是听到伊恩口中的‘一个军团的士兵大约要打三十个魔物’后。
指挥官偃旗息鼓，放弃了送死的想法。
这个夜晚，对于守夜巡逻的战士，是一个平凡的夜晚。
但对于存活下来的祸斗们，这是一个不用再忧心，可以尽情沉浸在梦乡的美妙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