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西蒙，曾经是祸斗的一员，纲首蚁。”
眉头紧皱，牙齿死死咬着嘴角，面色苍白的青年仰起头望向被告席。
当目光触及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伊恩的那一刻，纲首蚁的内心彻底崩溃。
他无法抑制逆流的情感。
愧疚与悲伤化作决堤的泪。
纲首蚁拼命地擦拭眼泪，但溢出的泪珠源源不绝。
眼泪和鼻涕满脸乱淌，尽管青年尽力地捂住脸，但狼狈的姿态还是遮挡不住。
他抽泣着，断断续续说道：
“恶械……我看到……魔物……他……”
难言的恶心感从胃直冲上咽喉，纲首蚁说不下去了。
再多说一句，他害怕自己会吐出来。
青年挺起腰板站直了身子，凝望着十字架上的罪人，那是他的朋友，他的恩人。
混乱的集中营地，恶械曾为他挡下数不尽的恶意，危机四伏的时渊，恶械庇佑身为弱者的他。
家族为他赎身之际，唯有恶械对他送出了真心的祝福。
祸斗恶械，不是什么人类的叛徒！
“因为一场意外，我不得不成为祸斗的一员，时间很短，只有一年。”
青年的声音愈发响亮。
“祸斗里的坏人很多，也许比我脸上的泪水还要多，我躲在人群的后面，苟活一日又一日。
“我遇到了数不清的人啊，他们来到营地，或是死去，或是纵容心底的丑陋，但恶械，是我见过的……
“最棒的家伙！”
青年像是朝着裁决之所扔了一个手榴弹。
话语落下的瞬间，巨大的轰鸣将他淹没。
铿锵！
这是巡堂卫兵手抖，武器掉在地上的声响。
“哪来的孬种！”
“你就是同伙吧！”
这是愤怒的居民的声讨。
“奥利弗，你疯了吗？快住口！”这是纲首蚁的大哥的叫喊。
纲首蚁岿然不动，他的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勇气的温度。
一直任由家族安排的他，一直躲在人群之后的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活在世上。
纲首蚁握紧拳头，毅然道：
“有多少人受过恶械的恩惠，我已经数不清了，至少在时渊与魔物拼杀的时候，他一直是冲在最前方的人。”
“而战线溃败，撤离阵地的时候，他是最后离开的人。”
人们的争论从未停歇，他们怒骂着袒护罪人的帮凶，怒骂入侵城市的魔物。
在一片声潮当中，忽然多出了一道冷硬的喝声。
“闭嘴！”某人大喝道。
纲首蚁没有理会，接着说道：“恶械一个就能击溃魔物潮，但他会将功绩分给队伍的弱者，多亏了……”
“我让你闭嘴！”
比山林的虎啸还要摄人心魄的吼声，打断了青年的陈情。
纲首蚁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十字架上的伊恩，今天的被审判者，也是青年口中的主角。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
‘别再说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我不会因你而得救，但你讨不了任何的好。’
纲首蚁读懂了那双眼眸中蕴含的情感。
青年喃喃自语：“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又让我躲到后面去吗？你一直是这样，所以我才能走到现在。”
纲首蚁坚定信念，长吁一口气。
但在下一刻，他的双眼陡然瞪大，松开的拳头再次握紧，泛白的指甲扎到肉里。
纲首蚁看到了，十字架旁的圣骑士捏住恶械的下巴。
秘银护手亮起荧光，高举，狠狠抽打在恶械的脸颊。
一下，两下……五下，六下。
足足抽打了六下，圣骑士才停下动作。
伊恩全程没有任何动作，淡漠地接受。
无能的愤怒和挣扎太过丑陋，伊恩是这样认为的。
圣骑士用的力道很足，他的两边脸颊微微肿起，嘴角也渗出血丝。
轰隆！
更大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
高台之上，娇小的白毛少女站在椅子上，手中的魔法杖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一旁的奥法王挥手，急速的狂风呼啸，将少女释放的爆烈水弹吹散。
奥法王说道：“罪人无权发言，既然犯错，就要受罚，第四，这是规矩。”
“……”
白毛少女沉默落座，低垂的眼帘隐藏不为人知的杀意。
嘭！
奥法王举起法槌，敲在惊堂木上。
他宣布道：“审判继续。”
纲首蚁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
伊恩被掌掴的一幕，几乎将他的勇气击溃。
“奥利弗，你只是被威胁了对不对？清醒点，把事实说出来，主宰大人不会怪罪你的，快点啊，奥利弗！”
青年的兄长站在仆人的肩膀上，手做喇叭状大喊。
纲首蚁的身体里有一股气，横冲直撞，让他没办法思考。
遵照内心的声音，青年说道：
“哥哥，该清醒的是你！你忘了爷爷是怎么教训我们的吗？忘恩的人会被小石子绊倒，再也站不起来。”
“奥利弗，奥利弗，唉……”
青年的兄长叹息，他为一向懦弱的弟弟说出的这番话动容。
审判自清晨开始，到如今，已是正午。
清爽的晨曦变为热烈的炽热。
正午的骄阳高悬天际，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古老而庄严的裁决之所，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金光透过顶层的玻璃天窗，绮丽的光影交错，尘埃在光辉下，宛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
光芒洒落在瘦弱青年的头发，淡黄的长碎发染成赤诚的金。
纲首蚁眼神中的决意比阳光还要耀眼。
他无畏道：“恶械是一位正直、英勇而善良的战士，他是魔物的敌人，是最可靠的伙伴。”
“他是我的英雄，不是叛徒。”
“以上就是我的全部证言。”
纲首蚁说完，整个人都脱力了。
但比起入场时的苍白面色，此时的他面色红润，气质也出众了一筹不止。
青年的双手无力放置在大腿两侧。
像是等待宣判的死囚，带着解脱的笑。
奥法王挥挥手，不在意地说道：“又一个被时渊操控的可怜人，带下去吧。”
青年的悔过、挣扎、勇气，在这位大人物的眼中，和马戏团的演出没有太多的区别。
巡堂的卫兵得令，架住纲首蚁带下堂。
青年的慷慨激昂，显然无法抗衡积攒在人们的心中的偏见。
连尊贵的主宰大人都发话，大家也当作一场笑谈，随风消逝吧。
“将证人的全部证言记录，被渊操控的小家伙就不要记录了。”
奥法王有条不紊，宣读下一项进程。
“罪人的罪孽呈现在女神的眼前，由代行之塔的主宰代行裁断。”
他放下法槌，说道：
“魔鬼躲不过女神的光耀，恶械放不下心中的欲念，甘为时渊驱使，以奥法王之名，罪无可赦，执业火之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