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类之叛徒恶械的审判,审判长奥法王并没有一票否决权。
贵为第二席,奥法王在一般的事务中,优先级高于下位的主宰,但就神圣的审判而言,每个主宰投票的份量是一致的。
投票的结果,2对1。
第四席、第五席主宰,裁断恶械无罪,第二席主宰,裁断恶械罪无可赦。
审判的主角,伊恩正被捆绑在十字架上。
发言禁止,行动禁止,就差没把眼睛蒙上。
今天的他,注定是一个看客。
脖子被两杆枪尖架住,因为先前的出格,看守的圣骑士的力道使重。
伊恩的脖子不断传来瘙痒的感觉,他侧了侧脑袋,斜视高台的景象。
审判长和陪审员吵起来了。
最让伊恩关注的,是审判长奥法王。
在出庭之前,他与这位第二席素昧平生,究竟是何种缘由,让他试图置自己于死地。
最为直接的、浅层的关联,便是在时渊的硕果之间,假冒恶械的第七席。
当时的伊恩将冒牌货枭首,却完全没有击杀的实感,他可以断言,死去的不过是一具身外化身一般的物件,本体仍然躲在幕后窥视自己。
死亡审判,是第七席的手笔,这样的猜测是很容易联想到的。
至于更深层次的牵连,缺少情报也无从推敲。
真正让伊恩纠结,其实谜语人player2发来的讯息。
player2直言,避开奥法王。
以现在的局面来看,奥法王确实对他具有偏见和恶意。
被一个S级的大人物记恨,对于伊恩这种没有背景的外地人平民而言,无异于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一发人形的洲际导弹都有可能洗礼。
无论作出警告的player2是何立场,奥法王与伊恩已经是事实上的敌人。
“棘手的家伙,该怎么干掉他?”
伊恩嘀咕着,视线转移到高处争吵的两人。
高台之上。
渡零鸟枪宛如展翅的雄鹰,黑羽毛披风完全舒展开来,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现在是二对一,懂吗?两位主宰对一个老货。你的牢骚还是留着和孙女说吧,赫赫赫。”
渡零鸟枪尖锐而高昂的声音回荡。
“你飞得太高了,第五,和那些鸟兽没有区别,黑白善恶,甚至是卡琳西亚,在你眼中都不如自己。”
奥法王站起身来,面对着庭外的民众,如一位仁和的王者般,说道:
“代行之塔本就是为镇压邪祟而生,成为主宰的人,自当负起守卫城市之责。
卡琳西亚的人们啊,在女神的见证下,我向你们起誓,斩断所有时渊的爪牙,我将直面邪魔,誓为卡琳西亚而战!”
奥法王经营了数十年,从盛壮中年到白发苍苍,从低位主宰一步步攀升至今。
在城市中的声望,远非渡零鸟枪和媞娅这种新人可比。
代行之塔的六大主宰,知名度最广、被认可度最高的人,恰恰是这位第二席。
老人起誓的景象让人动容。
围观的一般市民内心鸣动,不禁支起紧握的双拳,欲冲破卫兵的封锁到奥法王的身前。
他们高呼:“奥法王大人!奥法王大人!”
白胡子老人捋了一把胡须,满意点头,又坐回椅子上。
他偏过头,低声说道:“第五,你弄错了一点,不是二对一,是咩咩的群羊对芬里尔。”
渡零鸟枪却是不理会,将鸟铳垫在脑后,闭着眼舒缓地摇摆身体,一副与世无争的摆烂模样。
只是在晃荡的过程中,漆黑的枪管口不时扫过老人的脑袋,什么时候走火都不意外。
奥法王平转头,看向审判台角落始终缄默的某人,说道:
“第六,你的想法呢?”
“啾啾啾,本大爷来替他说吧,老东西,抱着你的私心滚开,敢为了这种事情浪费老子的时间,赫赫。”
渡零鸟枪嘲讽道。
对祸斗恶械的审判由四位主宰主持。
第二席奥法王,第四席缇娅,第五席渡零鸟枪,以及第六席。
自清晨到现在,沉默了半天的人。
正是代行之塔的第六主宰—会员。
在代行之塔待过十天半个月的人都知道,第六席会员,是一个绝对的懒人。
他不参加除强制出席外的活动,不接受报酬丰厚的委托。
非必要不出门,一年能和他说上话的人一手数得过来。
尽管他的少数拥趸强调,这不是懒而是节能,防备暗地里阴谋,保存有生力量。
但接触过会员的人,都能明白,会员的懒惰是发自内心的,无可置疑的。
因此,一整个上午,会员蜷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连奥法王都无法确定,这个闲云野鹤是否对这场审判,有哪怕一丝的了解。
不过奥法王能确定一件事。
会员绝不会与自己为敌。
被自己惦记上,可是意味着数不尽的麻烦,怕麻烦的会员是不会惹火烧身的。
但会员同样不会得罪渡零鸟枪和缇娅。
故而他大概率会选择投弃权票。
届时,审判结果将变为,一赞同比二反对比一弃权,恶械无罪。
需要加码!奥法王心想。
明确自己不容否认的意志,加码到会员无法承受的地步。
让他明白,投弃权票,就是他奥法王的眼中钉!
“我一时不察,竟让这种罪人在城中肆意妄为,害得多少人受苦受罪?
“女神善良又慈悲,愿给他机会改过,他却步入深渊与城市为敌,丑陋中的丑陋,邪恶中的邪恶。
“让他活下来,是我无法弥补的过错,为了卡琳西亚的子民,今日我必将他处刑!
“我虽然仁慈,却不介意使用强硬的手段。”
奥法王身躯伟岸,似有万丈光芒。
奥术权杖震地,老人凝视沉默的第六席,道:
“第六,你应该好好想想,身为代行之塔的主宰,该对什么负责?该为什么行动?”
被老人的语言引导,众人的目光投向沉默的第六主宰。
伊恩也不例外,他安静地打量名为‘会员’的主宰。
因为不喜阳光,会员总是披戴着散发魔法气息的深色斗篷,下摆则如同夜幕一般铺开。
斗篷的领口高而紧,几乎遮住了他的下巴。
脸上则挂一具闹市的路边摊三铜币的劣质手工面具。
裹得严实,像伊斯兰的妇女。
伊恩的眼很尖,穿过层层阻碍,看到了会员惨白如吸血鬼的皮肤,细腻得可以看见下面的血管脉络。
分明是初次见面,伊恩却在会员的身上找到了惊人的熟悉感。
太像了!
被斗篷完全盖住都掩饰不住的熟悉感。
太像自己了!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既视感挥之不去,恍惚看到朦胧的自己,定睛一看又是裹成粽子的别人。
“不是错觉,他的身形、背影乃至肢体的粗细,都太像了。”
伊恩思量道。
但眼下被绑在十字架上,容不得他窜到台上,把碍眼的劣质面具掀开,一睹真容。
伊恩低声呢喃道:“会员。”
这个家伙是敌是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