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行之塔,禁闭室层。
望不到尽头的银白色的圣洁长廊。
皎洁的银辉,像是飘散的樱花般柔美。
印象里的监狱,是高墙、铁栏、阴暗的走廊和狭小的牢房。
但代行之塔的禁闭室脱离了监狱的范畴。
除了关押的功能,两者找不出更多的共同点。
安静或许是例外。
不过监狱的安静来源于囚犯的胆战,而禁闭室的安静,是因为根本没有几个活人。
空荡荡的几个单间隔着老远的距离。
若是把普通人关押在此处,孤独的虚无会把他们吞噬殆尽。
但在掌握超凡力量的职业者看来,这份孤独其实算不了什么。
渡零鸟枪就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说来也巧,收押他的禁闭室,正好是伊恩先前所在的那一间。
唾沫留下的坑陷,估计仍藏在挂画之后。
“哦,是小不点啊,自从上一次见过就没见了。”隔着平整的木门,渡零鸟枪打了个招呼,“这位是?”
地狱犬的高大体格超过了禁闭室的门楣,不得不弓身,狰狞的狗嘴凑到门上的小窗。
伊恩自我介绍道:“游齿,媞娅大人的亲卫。”
“赫赫赫,真是好本事。”
渡零鸟枪发出瘆人的笑声。
谈话间,媞娅用法杖打开了禁闭室的房门,这是六大主宰的特权之一。
渡零鸟枪则暂时失去了这一特权。
毕竟若是让他能自由开关门,那些受害的贵族的责骂可不会停下。
两人进入禁闭室内。
东道主箕踞在破烂的木板床,媞娅和伊恩则并肩站在他的身前。
渡零鸟枪的目光穿梭在两人之间,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地狱犬。
他冷笑一声,说道:
“那个家伙,叫做二茄来着?已经被老东西干掉了吗?”
媞娅默默退到地狱犬的身后,借助庞大的身影遮掩身形。
她不善言辞,全权交由伊恩来交涉。
“恶械大哥去了时渊,不劳你费心。”伊恩敷衍地回答道。
“赫赫,莱格里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接连雇用了两个A级。”
渡零鸟枪只是提了一嘴,没有深究。
心里盛着一面明镜。
人类终究是有极限的,再怎么精于算计,也无法抗衡绝对的力量。
他很小的时候便将此奉为圭臬。
拥有绝对的力量的人并不算多,但奥法王恰恰是其中之一。
唯一束缚着奥法王的,便是第一主宰的规矩:背叛高塔者,驱逐!
极其模糊的规矩,多年的实践让渡零鸟枪理解了真正的界线。
背叛的界线,便是对其他主宰出手的主宰。
只要不越界,第一主宰就不会出手制止。
铁则一日不变,媞娅和渡零鸟枪本人就不会受到真正的伤害。
但主宰的党羽可就不在规矩的庇护范围内了。
从属媞娅的莱格里斯家族,以及她的亲卫恶械、游齿,这些人是不受保护的。
多一个A级,可不足以把天秤平衡呢。
唯有熟知规则的人,才能在规则的边缘跳舞。
在媞娅提出交易,以第四席的位置,交换对恶械的审判的支援时,渡零鸟枪就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
奥法王的猛烈攻势下,莱格里斯将失势,沦为三流落魄贵族。
千辛万苦保下的恶械,无声息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因为媞娅公然反叛了奥法王,凡是依附于她的势力,都会遭到重创。
不需要太长时间,原第四席主宰,媞娅·莱格里斯的羽翼就会被全部斩断。
而他渡零鸟枪,不会遭受任何损失。
因为他是一匹孤狼。
没有亲人,没有聚落的孤狼。
最多如同现在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一个月,就能恢复自由,重新奔腾于密林。
事件落幕。
媞娅势力半死不活,几乎失去卷土重来的可能,夺回原本的席位更是痴心妄想。
奥法王在博弈中免不了露出暗牌,渡零鸟枪再欣喜不过。
至于与奥法王为敌?
无所谓,奥法王从来没有把他当作自己人。
在渡零鸟枪的心里,除了第三席之外的所有主宰,都是敌人,包括媞娅、奥法王,也包括第一主宰。
“赫赫赫,看来你们要被老东西逼到绝路了。
“很快,很快,连那些舞会都不会邀请莱格里斯的人了,赫赫,赫赫赫。”
渡零鸟枪的笑声十分阴森,鬼气沉沉令人不快。
伊恩道:“和你说得差不多,我们需要盟友。”
“不行不行,看看本大爷的样子吧。”
渡零鸟枪来回抚摸斗篷上的黑羽毛,面容藏着老鹰面具之下,但嘲弄之意尽显。
伊恩没有急着加以劝说或是反击,静静地等待着。
提案对双方都有利,渡零鸟枪没有不心动的理由。
果不其然,在伊恩手托下巴装作沉思一段时间后,渡零鸟枪先开了口:
“别灰心,狗货,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当真!”伊恩急迫说道,仓促间剧毒的唾沫还飞溅而出,腐蚀了洁净的地砖。
“当然,本大爷知道你们想要什么,赫赫。”
渡零鸟枪没有卖关子,像是酒馆的老酒鬼一般讲起了故事:
“老东西是个很纯粹的坏蛋,他喜欢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喜欢把价值连城的宝物收藏在宅邸。
“多么肮脏的手段他都用过,强夺小贵族的传家宝,把说风凉话的酒鬼吊在架子上,赫赫赫。
“有个倒霉蛋踩到了牛粪就被关到牢里,苦苦等了三年在即将出狱时,赫赫,又被发配位祸斗,成了最下等的人畜,你猜猜是哪个大人物的安排。
“他的心是黑的,血液是黑的,没有一根毛是干净的。
“赫赫赫赫,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有无法割舍的东西。”
一股脑说了大堆的老人往事,渡零鸟枪似有些倦了。
分叉的双腿大开,鸟枪直指伊恩。
微微昂起头,却不再继续说下去。
“来点水。”
伊恩心领神会,拍了拍躲在身后的少女的肩膀。
一颗圆润的水球高高抛起,完美的抛物线绕过地狱犬的头颅。
水球被牵引至渡零鸟枪的嘴边。
不见黄铜雄鹰面具掀起,水球却被尽数摄取,丁点不剩。
“呼哈!”
纯粹的魔力水流像是甘霖般,阴森森的鸟人发出豪侠浮白时的畅爽。
他仰起头,雄鹰的尖喙高昂,锐利的目光刺破了陋室的天花板,遥遥望着蓝天。
“老东西的全家快死得差不多了。”渡零鸟枪嘲弄道:
“儿子、女儿、老婆,听说他还有两个兄弟,一个不剩,连女神也看不下去,降下了神罚。
“老东西只剩下一个小孙女了,S级的传说最后的血脉,赫赫赫,一个刚满十岁的女娃娃。”
听到了感兴趣的事情,伊恩问道:“孙女?”
“没错,老东西无比珍视的瑰宝,如果卡琳西亚有王室,那么她一定是最受宠爱的公主。”
居然是真的。
冲击性的现实。
伊恩感到些许荒唐,奥法王宠爱孙女的情况,莱格里斯家族的情报是有整理的。
但就是这个消息,被他认定为‘上位者展现人性光辉的作秀’,与那些和胜利者书写的史书一般,归类为‘看后浪费时间’的垃圾。
该相信眼前这个人渣的话吗?
伊恩一时间举棋不定。
面对偏离了自己认知范畴的消息,习惯质疑的他陷入了迟疑。
冷静下来,没必要在现在就做出判断。他安抚着躁动的思绪。
不管有没有用处,多少先相信一点。
渡零鸟枪看出了伊恩的摇摆,继续说道:
“本大爷试过不下百次,只要涉及那个女娃娃,无一例外地触怒了老东西,那就是他的逆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