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法王的私人庄园一片寂静，和空无一人的莱格里斯家族一般。
巡逻的护卫，拱卫魔法阵的顾问法师，值夜班负责料理杂务仆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因为死人不会说话，奥法王也没有在孙女居住的庄园里雇佣亡灵法师。
鲜血流淌在庄园的各个角落，皆是眉心被子弹贯穿，一击毙命。
渡零鸟枪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在前方，边走边打靶。
移动靶一个个倒下，或是懵懂不知死神降临，或是凝固了恐惧在苍白的面孔上。
“庄园里真是安静啊。”
渡零鸟枪举枪四顾，再找不到靶子，不由得感叹。
他笑道：“女娃娃应该在瑟瑟发抖了，赫赫，本大爷已经等不及要把枪管塞到那小小的喉咙里了。”
落后在后方的伊恩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为确认而询问道：
“今天是代行之塔的例行大会，奥法王没有缺席吧？”
渡零鸟枪回答道：“老东西从来没缺席过，本大爷差人去看过，他就在高塔里。”
“那就好，看来这次稳了。”
伊恩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两人穿过典雅壁画装饰的长廊，抵达此行的目的地。
索菲娅居住的宅邸。
站在房屋的正门，由衷的笑容出现在伊恩脸上。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抓住索菲娅威胁奥法王，度过这道坎迈向未来。
行百里者半九十，他告诫自己要冷静，淡漠的扑克脸又将不稳重的笑容替换。
他推开贵重木料制成的大门。
然而……
迎接两人的不是瑟瑟发抖女仆、慌乱中被撞翻的家具以及被吓哭的小女。
而是一道震天动地的雷光。
轰隆！
天空发出了怒吼。
无边的乌云霎时笼罩在庄园上空，带来无尽的阴霾。
震耳欲聋的闷雷。
雷光猛然炸裂，如同天穹被愤怒的巨人以铁锤重击，瞬间撕裂开厚重的黑暗。
雷光所过之处，乌云被点燃，散发出短暂而强烈的蓝紫色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时间仿佛凝固，万物皆为之失色。
轰鸣渐小，刺眼光幕散去。
庄园的景象显露出来。
一片狼藉的庭院，毁天灭地的雷霆犁入泥土之中，将栽种植株的土壤掀起。
泥土被抛向空中，又纷纷扬扬地洒落，一片混沌。
庄园边缘的围墙亦被咆哮的雷光轰个粉碎，残渣也没留下。
华丽的宅邸走出一位威严尊贵的白胡子老者。
奥法王！
他拄着秘法魔杖踱步而出，俯视着仰面倒在凌乱废墟中的伊恩。
老人没有嘲笑可悲的强盗，而是转向一边毫发无损的渡零鸟枪：
“第五，不，现在是第四了。”
渡零鸟枪语气极度不善：“怎么可能？你不是应该在高塔里，怎会在庄园里！”
“呵，第四，应该是我要发问，禁闭的时日尚未结束，你是如何来到我的庄园里？”
奥法王不怒自威，修长的白色胡须飘扬。
碍于第一主宰的规矩，奥法王没有直接对渡零鸟枪下手，但有了逃脱禁闭的处罚借口，把鸟枪绑起来送回高塔禁闭室轻而易举。
渡零鸟枪耸立如山峰的肩膀微微抖动，随后轰然倒塌，垮了下来。
昂首对月亮，一声高亢的禽鸟凶鸣，发泄心中的愤懑。
莱格里斯与恶械的同盟，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奥法王起了冲突。
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要把奥法王拖下高台将遥遥无期。
渡零鸟枪向来是个胆大的家伙，胆大而偏执。
认准了目标绝不松手。
反正风险不过再关三个月的禁闭，完全能忍受。
“你是一个奋勇直前的孩子，果决而勇敢，是妈妈的骄傲。”
渡零鸟枪在幼时就受到母亲的如此表扬，始终铭记在心。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老东西，你的命真好。”
渡零鸟枪颤抖地摘下雄鹰面具，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枯瘦脸庞。
偏执的眼神一如数十年前的少年，但面容在岁月的雕琢下不复当年。
他其实只比奥法王年轻了不到十岁。
当初在翻阅渡零鸟枪的履历时，伊恩都被吓了一跳，意气风发的怪鸟面具人，居然已经是世俗层面上的老头子。
疯狂的偏执在眼眶中熊熊燃烧。
“第四，你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奥法王轻蔑说道，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数十载岁月却连S级的门槛都够不到的废物，他本就瞧不起。
可笑的蝼蚁，被一个全无希望的目标支撑着苟延残喘的人生。
老人说道：“滚吧，回禁闭室，别让我抓着你游街，丢了高塔的面子。”
“……”
渡零鸟枪沉默转身，一瘸一拐步入黑暗，消瘦的背影无比落寞。
他离开了。
奥法王目送渡零鸟枪离去，直到那道落寞的身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老人转过身，踱步向被雷光犁出的深坑。
深坑之中，伊恩仰面倒下。
坚毅的面容因雷光的肆虐变得焦黑，不止是脸，漫天灰尘散去，男人的全身尽是黑炭一般的肤色。
“起来吧，你的伪装瞒不过我。”
奥法王嗤笑，法杖轻挥，一道密不透风的雷网罩向倒在深坑中的伊恩。
上一刻还昏厥不醒的重伤者，即刻睁眼，双手撑地回旋起身，灵动的躯体融入黑夜，躲开袭来的雷网。
握拳震击胸腔，坏死的皮肤外层尽数剥开，露出自愈后的新生皮肤。
白里透红，是健康的色泽。
“本事不错。”奥法王脚踏奥法之雷云，徐徐漂浮上天，“称霸A级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难怪莱格里斯对你如此看重。”
“呵。”
伊恩面带苦涩，略微自嘲地笑了笑，挺直的背脊像是承受不住老人的威压，垮塌下来。
男人咬着牙说道：“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一只大点的蝼蚁。”
“不，你还很年轻，假以时日，恐怕能超过我这把老骨头，成为新一代的传说吧。”
奥法王没有奚落惨败的敌人，反而对伊恩给予了正面的评价。
恶械、缇娅·莱格里斯，这两个人在老人的心目中，威胁度远超渡零鸟枪。
只因两人是真正的天才。
哪怕放眼大陆也是绝顶的天赋者。
S级这道拦住从古至今多少A级的天堑，在两人面前不过一道比较粗大的水流。
只要不中途夭折，按部就班地成长也能成为无数人艳羡的传说。
所以。
即使没有那个人的指令，奥法王也会选择对伊恩下手，抹除潜在的威胁。
抬起传说级别的奥法权杖，顶端的水晶凝聚起一颗朴实无华的紫电光球。
电弧闪烁。
伊恩只觉得自己误入雷龙的圣域，置身一片苍茫的雷海，下一个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死亡关头，青年蓦然抬首，看向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老人，昔日搅动天下风云的气魄在浑浊的眼眸中熠熠生辉。
“我的行动似乎全在你的掌控之中，不妨让我死个明白吧，我究竟是怎么输的？”
青年淡淡地问道。
脸上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唯独剩下冻结的平静。
奥法王很熟悉这种表情。
经常能在起初意志坚定，但屈服于身体和灵魂的痛苦，而放弃挣扎的绝望死囚身上见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