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娜洁醒了。
非常意外,她竟然看到了姑且还算是顺眼和熟悉的身影。
天谐。
她的族长。
虽然她其实已经不再怎么认同这个身份了。
注意到她苏醒后投来的目光。
天谐回首同样注视起法尔娜洁。
在那双饱经沧桑的黑瞳中是复杂的情绪。
愧疚,于心不忍,同情。
不过她还是尽力打起精神让自己的样子显得没那么灰暗。
怎么感觉还是很困,这什么味道?有点香?
怪怪的,至少,至少先让我睡个好觉吧。
希文是个健谈的家伙。
天谐一开始还觉得放任这样的家伙自由行动不会暴露什么吗?
后来才发现,这家伙根本就屁也不知道一个。
难怪她们俩一点都不担心她大嘴多舌。
总之她已经从希文口中得知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纵使万般曲折离奇,它就是发生了。
对于法尔娜洁来说无比荒谬的一天。
很难想象那么多的事情仅仅发生在一天内。
再次看向希文。
似乎这头纯白的巨龙也变得温柔起来。
无论怎么说,昨夜若不是她。
也许法尔娜洁早已经默默寻向了死亡。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至于法尔娜洁。
她也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很愧疚,感到歉意。
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了不好的后果。
但苍白的话语是无力的。
她不打算说什么。
更多是想通过行动来改变。
不过。
真是幸好。
幸好她活了下来。
不然自己一定会……
天谐收回目光,不想也不认为自己还有资格与她对视。
她的样子被法尔娜洁尽收眼底。
法尔娜洁其实非常失望。
她明白,明白天谐身上的重担肯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作为这支为了生存就已经几乎拼尽全力的弱小种族的族长。
太多太多的事物需要她来操心,需要她来拿定主意。
就连孕妇的接生在必要时也得请她帮忙。
但她还是不想看到她这么沮丧的样子。
很多年前,姐姐还在的时候。
族长那时还不是族长,只是负责祭祀的大祭司。
看着熠熠闪烁着几乎照亮天翼族未来的姐姐。
她总是能露出充满自信和温柔的笑容。
然后在家中为我们姐妹俩准备好一日三餐。
那时的族群比起现在要繁荣昌盛的多。
姐姐笑着离开家门去学府,我虽然记忆不多,毕竟那时的我还太小。
但也记得不少美好的片段画面。
直到后来,战争爆发了。
姐姐自从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也没有告诉过我姐姐的下落。
每一次都只是支支吾吾模棱两可的答案。
现在看来,她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事实。
她只是不想看到我伤心的模样才一直隐瞒着。
她的头发那时就已经开始变白了。
只是还没有现在这么白。
她真该早点告诉我的。
真傻。
真当我是傻子吗?
姐姐离开了那么多年。
那么,那么多年。
甚至直到翼峰沦陷的那一天也没有看到她。
我不是白痴。
我知道她不是会将我们弃之不顾的人。
答案早就已经非常明显了。
只是你们都瞒着我。
我也欺骗着自己。
直到昨晚。
法尔娜洁偷偷瞄了一眼希文。
她粗略地又看了一遍对方的样貌。
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二次这么仔细地观察这个奇怪的家伙。
至于上一次,就是昨晚上了。
她的记忆不是非常明朗。
她确实记得,但大概是由于那巨大的情绪波动。
那些本该连贯在一起的记忆却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画面拼凑。
但就算如此,她还是记得。
当她孤注一掷地只希望赶紧结束自己这糟糕的一生时。
她将自己的脖颈强行压到她的口前时。
那股来自于对方纯白秀发的清香。
香醇却并不黏腻。
她跟自己一样,像一个犯了抽搐的患者一般颤抖起来。
在短暂犹豫后居然突起拥抱住了自己。
那是个什么样的拥抱啊。
用力到几乎撕心裂肺。
她抱紧自己,身上的颤抖依旧不停。
温热的液体蔓延到自己的脸颊上。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呐喊。
那串呐喊真的有用吗?
不吧,毕竟自己甚至已经记不清具体的内容。
但是,那股情感的确传递到了。
真的很荒谬。
她们才认识几天。
就已经零距离接触,连心都彼此交融。
那一刻,她真地感受到了。
希文的不甘,不忍,和她想要帮助自己的心意。
这股意志,在那无边的黑暗中是如此耀眼,即便还只是微光。
也令她的黑夜迎来了一丝黎明。
多么美丽。
当泪水涌出她的眼睑,她颤抖的双手却坚强地用力。
她的声音中也同样充满不确定和迷茫甚至害怕。
所以,才更显得那般意志如此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