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窗外燃放起烟花,我看到一枚礼花弹在夜空绽放出绚丽的色彩,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温暖的灯光照进我这黑暗的屋子,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
我用手机给赵雯打电话,无人接听,接连打了好几个,还是没人接。
她去哪了?
现在是过年期间,外出打工的人们通通回到老家,其中不乏有扑克、麻将爱好者在这难得的时刻组局,也许她去了张叔的棋牌室,于是我拨打了张叔的电话,得到的结果是棋牌室已经关门,张叔回家吃年夜饭了。
那她究竟去了哪里?
我心下有些不安,穿上羽绒服,下楼来到小区外,街道两边的店铺均已歇业,空留下屋檐下悬挂的灯笼和张贴的对联,面生的小孩子们结伴而行,手里拿着各种样式的爆竹,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在我耳边不断响起。
有个小孩朝我脚边扔了一个摔炮,我躲闪不及,被震了一下,我冷着脸看向他,他朝我做了个鬼脸,嘿嘿地坏笑,一溜烟便跑的没影。
我只当被狗咬了一口,不愿与之计较,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我真的很担心她的安全,这时顾不上浪费钱,用打车软件打车,软件上显示方圆三公里内无车,除夕夜就连的哥都回家过年了,她不安生的在家待着,为什么非要跑出去?
刚才出门走得急,忘记戴手套,双手冻透了,颤抖地点击软件上“寻找方圆十公里车辆”和“给司机加油20元”,终于在重金之下找到一辆车。
司机还有十分钟才能抵达我所在的位置,等待过程中,我认真地想了想她会去哪里。
她是从江南水乡远嫁过来的女人,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回娘家,更不可能去找我爸,所以我想她肯定去了还在营业的棋牌室。
我在导航软件上搜索出整个北山城所有的棋牌室坐标,总共十四家,我要一个一个地找,就不信找不到她。
一辆挂着凤城牌照的白色卡罗拉停到我面前,是我花重金打的车,司机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我刚上车,就看到司机瞄了一眼后视镜,很没有边界感地问我:“美女,费这么大劲打车,就为了去打牌?”
我没心思纠正他对我的称呼,说:“等会到了地方,你等我一会,我去找个人,找到以后你带我们回来,没找到的话你再带我去下一个地方,行吗?”
司机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嘞,您今天就是咱的金主,您说去哪咱就去哪!真没想到来一趟北山城还能接到这么大的单,不虚此行呀!”
司机送我到最近的一家棋牌室,我去里面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赵雯,回到车上,告诉司机去下一个棋牌室。
车子行驶过一个十字路口,我看到一辆白色宝马轿车和红色凯迪拉克相撞,肇事司机醉酒驾车,被两个民警压着上了警车,看到这一幕,我更加担心她会出事,除夕夜喝醉酒的人很多,她可千万不能出车祸,我接受不了那样的结果。我侥幸地想,如果真出了事,警察肯定会立马联系我,没有联系我那就是没出事。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总共去了五家店,赵雯没找见,反倒碰见几个初中时期玩得不错的同学,他们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哟!又长漂亮了。”
这话放在女生身上是赞美,我听来反而是调侃,这时我哪有心思和他们开玩笑,匆匆道别,离开了那家店。
站在棋牌室门口,我掖了掖领口,双手插在兜里,见到不远处站着那位年轻司机,他将车停在路边,用手机向夜空上的烟花拍照,我忽然有些好奇,他为什么在这个本该家庭团聚的日子里在外奔波?
我来到他身边,他看了我一眼,收起手机,说:“美女,从你打车到现在,已经找了五家店,我算了一下车费,已经快一百了。”
我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递给他:“先给你一百,剩下的车费等我找到人以后一起付。”
他将钱揣进兜里,说:“我倒是不担心你不付钱,只是挺纳闷的,到底是你什么人,能让你在除夕夜找他这么半天?刚才在路上我看你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
该怎么解释呢?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说我也猜到了,肯定是你男朋友,我猜的没错吧!讲真的,你再这边这么着急,你男朋友却连一个电话都不接,以我的经验来讲,他肯定不爱你。”
他的分析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多年来,面对他人对我的性别上的误解,我已经习惯了,并未纠正他的误解,而是转移了话题:“今天除夕,看你这车牌是凤城的,不在家过年,怎么来北山城了?”
“没有钱呗,今年做生意赔了三百万,我爹连家都不让我进。”
他看起来很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是真的无所谓还是装的,三百万对于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我指了指他的卡罗拉,说:“开网约车一年可赚不了多少钱,你应该还有其他工作吧?”
“不瞒你说,我现在还真就这一个工作,这辆车都是借我朋友的。”
负债三百万,有家不能回,借车挣钱,他还真是够惨的。
“你欠那么多,没人找你讨债吗?”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想起了赵雯欠的那一万多块钱,当时要债的可都逼到我家门口了,不还钱就永不宁日。
年轻司机神秘地一笑:“嘿嘿,我朋友先帮我还上了,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
原来如此,能认识出手如此阔绰的朋友,想必他也曾辉煌过。
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看到是赵雯的来电显示,沉寂的怒火立刻升腾而起,我接通电话,语气冰冷地问:“你去哪了?”
“锦书,刚才妈妈这边太吵了,没听到你打来的电话,妈妈不是故意的。”
“我问你去哪了?”
“你是不是担心妈妈呀?你放心吧,妈妈没事。”
她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只感觉体内的气血翻涌,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要急死我才肯说你在哪?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你!你还像个当妈的吗?”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说:“对不起,锦书,我在丰盈巷这边打麻将。”
丰盈巷距离我家足足有七公里,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跑那么远,按耐住心中的怒火,问道:“你跑那么远干什么,大过年的,路上那么多车,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谢谢你对妈妈的关心,放心好啦,不会有事的。”她嘻嘻笑着,献宝一样对我说:“这不过年了嘛,大家手里都有点闲钱,我苦练了一年的麻将,就是为了在年底大杀四方呢,锦书,等妈妈赢了钱,带你去买新衣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