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愚蠢让我无言以对,良久,就在她以为信号出了问题的时候,我说:“你清醒清醒吧,十赌九输,我不需要你赢钱给我买衣服,我累了,年夜饭我做好了,你回家以后想吃就热一下,不想吃就倒掉,我走了。”
她不傻,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追问我:“你去哪?”
我没理她,直接挂掉电话,关了机,这一刻我什么话都不想和她说,我真的好累,好想离开这里,于是我对司机师傅说:“你带我回一趟我家,然后我坐你的车回凤城。”
他说:“本来我也打算送完你这一单就回凤城,刚好顺路,就不收你这趟车费了。”
回到家,我上楼收拾行李,出门前我看了一眼客厅角落里的钢琴,这两年,每一次看到它,我总是想起那回不去的童年,那时,我的家庭和睦,有一个事事护我周全,宠溺我的父亲,有一个虽然严厉,却深爱我的母亲,他们教会了我为人处世的道理,将我抚养成人,却又在我十八岁成年的时候亲手毁了我对未来的向往。
他们没有教我如何面对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他们倒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快活了,留给我的却是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白色卡罗拉行驶在通往凤城的高速上,我望着车窗外飞速后移的绿化带,听着车载音响播放的《生而为人》。
“曾经说过不会抽的烟,都已经吸进肺里好几年;曾经的梦想天真无邪,后来满脑子都是为了钱;每年生日闭眼许的愿,能有几个可以灵验;人总会变,抱歉......对不起年少的自己,行千万里再别忘了初心。”
我看着自己长型细长的双手,它们也曾为我成为钢琴家的梦想而奋斗,高中前两年几次代表学校去凤城参加音乐比赛,也拿过奖项,记得我的高考志愿是魔都最好的音乐学院,谁曾想,这双弹钢琴的手现在却与老虎钳、螺丝刀为伍,而我最终也没能走出凤城,就像歌词里唱的一样:“曾经的梦想天真无邪,后来满脑子都是为了钱。”
我从兜里掏出还剩下几根的红塔山,问年轻司机:“能抽烟不?”
他调低了音量,打开车内循环通风,在后视镜里看到我手里的红塔山,眼睛明显瞪大了一些,说:“你一个女孩子,抽这么劲大的烟?”
“便宜。”我点上烟,他向我抬起剪刀手,很不客气地说:“给我也来一根。”
“你好好开车。”我没有给他烟,自己一个人抽着。
“刚才是我误解你了,我还以为你和你男朋友有矛盾呢。”他说。
“哪来的男朋友,我是个男的。”
“你别开玩笑了,搞得好像我没见过女人一样。”
他还不信,不信算了,我也不想解释,今夜过后谁还认识谁呢,不过我挺感谢他给我免了回来的车费,这一趟就算打顺风车也得一百多,我说:“等会到了凤城,我住的地方不远有家麦当劳,我请你。”
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了两个小时,经过凤城收费站,距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我打开手机,无视赵雯的未接来电,给林生发消息,告诉他我提前回凤城,过几天的同学聚会就不去了。
没过一会,林生给我打来电话。
“你咋了,大过年的,怎么突然就回去了?”
“在家里待着烦,不想看见我妈。”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今天张今朝他爸给我妈打电话,说你给她(赵雯)把欠的钱都还了,张今朝他爸给我妈转了四百块,我妈把那四百块钱给我了,让我转给你,我妈说你一个人不容易,她不要这钱,你自己拿去用。”
我的心里面有些暖,说:“替我给阿姨说声谢谢,感谢她的好意,林生,这钱你留着,回头有机会给阿姨买点补品。”
“我不要这钱,我妈身体好着呢,吃啥补品?我劝你还是痛痛快快地把这钱收了。”
“不行,这是我给赵雯还的债,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我妈这是心疼你!”
“我知道。”
我俩的对话突然就停止了,他不言语,我也没说话,我心里知道,他们家对我很照顾,我感激他们这份情义,但这钱我不能要。
林生最终放弃说服我,说:“等过完年,初七我和老崔,还有张今朝一块回凤城,老崔说年后有个不错的项目,公司分给了他,这个项目干得好的话给咱俩涨工资。”
“行呢,我等你们回来,到时候来我住的地方吃饭,我做饭。”
“早就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挂掉电话,我看向车窗外,街道上只有些许车辆路过,由于凤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缘故,夜空上没有烟花,显得凤城在除夕夜格外的冷清,没有让我感到一丝过年的味道,我想我是孤独的,不然怎会在除夕夜回到这座充满冰冷的城市呢。
司机将我送到那家麦当劳,车子停好,我和他一起进店,店里人不多,只有两桌客人,一桌是几个环卫工人,他们没有点餐,安静地坐在那里小憩;另一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齐肩短发,精致的水晶耳坠垂于耳上,在灯光下闪烁。
她是一个散发精致魅力的女人,可是却双眼无神地盯着桌上的食物发呆,我们进门,她下意识地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我看到她脸上一瞬间的期待,转而变成失望,我想她应该是在等一个人。
我和年轻司机来到服务台,我点了一份咖喱鸡排饭,年轻司机问我:“这个好吃吗?”
“还行吧,主要是量大管饱。”
“那给我也来一份。”
等餐的过程中,我见到年轻司机总是意无意地瞅那个短发女人,于是我小声地问他:“你怎么老是看人家?难道你认识她。”
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隔着桌子朝我这边探身,用更小的声音说:“你还不知道吧,她是云松酒店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凤城最年轻的CEO之一。”
我摇了摇头,是真的不知道,问:“那她叫啥?”
“江珊。”
“哪个山?”
“珊瑚的珊。”
这名字很霸气啊,江珊江山,不过话说回来,一个集团的CEO怎么跑到这来吃快餐了?我看年轻司机的脸上尽是疑惑,想来他也在纳闷江姗为啥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