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咖喱鸡排饭上桌,美美地吃完,年轻司机问我要不要喝可乐,他请,我心想他应该有病吧,大冬天喝可乐,摇了摇头,在背包里拿出保温杯。
“你只管买自己的就好,我有热水。”
“年纪轻轻的就一把年纪了,服务员,来一杯可乐,加冰。”
服务员送来可乐,他拿掉杯盖和吸管,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我属实惊叹他肠胃功能的强大,要是我这么喝,高低要闹肚子。
他非常放肆地打了个嗝,笑着对我说:“萍水相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薛锦书,你呢?”
“何凯。”他打开微信二维码,将手机移到我面前,“你看起来虽然有点儿抠门,但是能请我吃顿夜宵,我很开心,咱们也算认识了,加个好友吧。”
我扫描他的二维码,头像是个爆发的火山,微信名叫:怒。
“就这样吧,以后有啥需要用车的时候,联系我,给你优惠价。”他起身,临走时又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发呆的短发女人。
短发女人好似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看向他,两个人的目光接触的一瞬,我留意到短发女人皱了皱眉,何凯报以一笑,转身离开麦当劳。
他们也许认识,毕竟这个年轻司机说自己以前做过生意。
回到租住的屋子,这是一套四室两厅的商业房,公司包吃不包住,去年老崔向公司给我申请了五百的租房补贴,我自己再添了点,租了这间带独立卫生间的次卧。
洗过热水澡,我裹着被子坐在床边泡脚,点上一支烟,难得放松地抽着。
既然已经回到凤城,赵雯的事情就不要再想那么多,她是个成年人,能照顾自己,倘若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她会给我打电话,我很希望她不再去打麻将,不过我也清楚她改不了这个臭毛病。
我该想想接下来一个周的时间怎么过,明天休息一天,养足精神,后天去送外卖,不能把自己搞得太累,毕竟年后还有项目要做,我的要求不高,至少把这个月的烟钱和饭钱挣到手。
过年期间的外卖订单较多,尤其是午高峰和夜宵时间,早上太冷,我的身体受不了,中午从十一点开始,会经历长达三个小时的疯狂配送。
我将自己裹得很严实,挡风护腿,防寒面罩和防风眼镜,还有加绒加厚的棉手套,一个都不落下,这导致我每次进入单元楼,都会被暖气弄得身体燥热,有的时候进了没有电梯的六层小楼,爬楼梯还会出汗。
每天的午高峰结束,我都好像虚脱了一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这时候哪还有精力做饭,只好在楼下买上一个牛肉饼和豆浆解决午餐。通常晚饭在家解决,吃得还算营养,我不能一整天都凑合吃,因为身体条件不允许。
夜间配送,送的最多的是计生用品和药品,大年初五的晚上,我接到一个民谣酒吧的胃药订单。
我去药房拿了药,来到民谣酒吧门口,透过落地玻璃窗,见里面人满为患,酒吧驻唱弹着吉他唱歌,隐隐约约听见他在唱《追梦人》。
用手机拨打外卖顾客的电话,无人接听,看来这个顾客喝得开心,根本没看手机。我只好进店找人,就在我推门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拉开门,她没有注意到我,撞了我一下,跌跌撞撞地跑到绿化树下呕吐。
长发披散下去,遮住了她的脸,略显消瘦的背影使我一阵心悸,我认得她,她是我的前女友,邢语。
她扶着树,痛苦地跪在地上,一边呕吐一次咳嗽,好似要把胆汁吐出来。
我来到她身边,扶起她,她全身瘫软地靠在我的怀里,保持着一点清醒,逞强着说:“不,不用扶我,我,我没事。”
真不知道是谁把她灌成这样,我的心底升起一阵没来由的愤怒,转而又被这阵愤怒弄得自嘲地笑了笑,我和她已经分手,就算有人存心要灌醉她,我能以哪种身份为她打抱不平呢?
我从兜里摸索出几张纸巾,擦掉她嘴边残留的污秽,扶着她往酒吧门口走去,我得看一眼她在和谁喝酒,不然放不下心。
她将头发捋到耳后,憨态可掬地打了个酒嗝,歪着头醉眼迷离地望着我,说:“薛锦书,别以为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我就……我就认不出你,呵呵,我告诉你,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你!”
我身子一僵,隔着防寒面罩看着她,她断断续续地说道:“薛锦书,我真的很恨你,真的,为什么你连个理由都不肯给我,就要和我分手?你难道没有爱过我吗,你当初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一声不吭地就把我丢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质问像一把利刃,直刺我的灵魂,我感觉我要碎了,想说些什么,却哽咽得说不出口。
见她痛苦的样子,我的心很痛,我当然爱过她,可是这份爱因为我患有畸形疾病而变成了一份畸形的爱,在这畸形疾病没有得到治愈的情况下,我是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男性,给不了她幸福美满的未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当她得知我的真实情况后就会越痛苦。
当初我想的是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才选择和她分手,满以为她在扔掉我送给她的礼物和U盘之后能够对这份感情释然,却没想到她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从分手之后的阴影中走出来。
酒吧门被人拉开,我见到邢语的朋友霞霞神色慌张地跑出来,她好像没有认出我,见到我扶着邢语,连连向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的朋友,真是麻烦您了。”
她从我怀里接过邢语,她比邢语矮一些,也比较瘦,邢语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有些力不从心,险些被邢语压倒。
我连忙架起邢语一条胳膊,说:“霞霞,还是我来吧。”
霞霞满脸惊讶地看向我,终于认出我来,说:“是你啊锦书!你穿这么多我都没认出来。”
我拉下防寒面罩,问道:“她怎么喝这么多?”
“唉,别提了,大过年的,非要拉着我出来喝酒,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一个劲儿地喝,我根本劝不住她,锦书,你知道不?自从你和她分手之后,她在我面前哭了好多回,真的,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她分手?看她现在这样子你不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