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开着他的皮卡来到餐馆，他留着干练的短寸，嘴里叼着烟，满脸青胡茬，整个人精瘦精瘦的，乍一看，完全联想不到他曾经是一个公司老板。
这时的邢语和今朝不再对持，今朝面色潮红，他已经喝了五瓶啤酒，反观邢语，面不红气不喘，她旁边只有两个空酒瓶。
老崔坐到我旁边的位置，将羽绒服搭在座椅靠背上，给我们一人发了根烟，没有废话，面向我说：“你今天请假去医院，医生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我身上，这让我瞬间感受到了压力，我点上一支烟，然后说：“这次请你们过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们……”
我顿了顿，吸了两口烟，说：“我从去年上半年开始，身体上检查出女性假两性畸形，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
我将自己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知众人，除邢语外，其他人一脸错愕，尤其是林生和今朝，他们两个是我从小光着屁股一起玩到大的发小，他们完全不敢相信我竟然是个女生。
今朝酒醒了，睁着大眼睛看着我，而林生则点上一支烟，闷声闷气地抽着。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只有火锅咕噜噜地冒泡，见大家不说话，我的心情难以平静，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我信任他们，才将这件事告诉他们，我已经做好了他们接受不了这件事所造成的后果。
可即便有了心理准备，我的心跳也还是在加速，会不会把我当成一个怪物？会不会以为我想变性所以找了女性假两性畸形的病来当借口……
我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打火机打了两下没打着，我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这时，邢语拿掉我的打火机和香烟，她挽住我的胳膊，先是对我一笑，然后对其他人说：“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这件事，最开始我也不信，可是你们想想，她说话声音和女孩子一样，长得也这么漂亮，陌生人第一眼见到她，谁会相信她是男孩？其实她原本就是女孩子，只不过得了一种病，等这个病治好了就没事了。”
老崔吸了一口烟，问我：“这件事你妈妈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
“你不打算告诉她？”
“嗯，我妈现在啥状态你也知道，告诉她还不够我麻烦的。”
“你哪来的钱治病？”
我看向邢语，满是感激之情地说：“是邢语帮了我，她借给我十万块钱。”
老崔沉默片刻，说：“来凤城之前，你妈妈找过我，嘱托我照顾好你，你有一个好朋友，她肯帮助你，你要记住人家的好。”
他看了一眼邢语，邢语对他微笑，老崔掏出手机，用微信给我转了两万块钱。
“老崔你这是干嘛？”
老崔将手机放到桌上，说：“我刚接了一个项目，身上能流动的钱都投进去了，剩下了不多，这两万块钱你先拿着用，我一看你这个手术少不了开刀，肯定伤元气，手术过后你别太省，这不是省的时候，一定要请个护工……”
老崔话未说完，一直闷声抽烟的林生站起身，他话也没说就往餐厅门口走去，我问他去哪，他说他要去附近的银行。
我拉住他：“这都几点了，银行早就关门了。”
“我去找自动取款机，我的钱都在银行卡里，我微信不能大额转账。”
我快要拽不住他了，他力气真大，我用两只手拖住他，说：“不用，真不用，邢语给的钱就够做手术了，老崔又给了两万，够用了，真的够用了。”
我最终还是把他拉回到座位，今朝这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锦书，我看邢语和老崔都出钱帮你，我也想帮你，可我去年挣的钱都打给我爸了，你说你不想让老家的人知道，我打电话要钱，我爸没个缘由是不会给我的，我要是说你做手术他们肯定会给我钱，可这就露馅了。我来凤城的时候身上只有两千块钱，就卖车挣了一千多，你要不嫌弃，我把这些拿给你。”
我感动到无以复加，鼻子有些酸涩，不愿他们看到我落泪，转身抹了抹眼睛，当我转过身来时，灯光照到眼睛，双眼已然朦胧，一时间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到一个个模糊的身影。
我知道我还是留下了眼泪，这些朋友在我危难之际愿意出手相助，我会记住他们的好，绝对不会忘记。
……
几日后。
我乘坐何凯的车来到医院，今天上午梁医生没有坐诊，专门为我腾出一天的时间做手术。
手术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半，邢语赶在九点之前来到医院，这时的我已经躺在手术室外的病房里，两个护士正在为我做术前准备。
邢语被隔绝在病房外，透过玻璃朝我这边张望，我看到她脸上的关切，向她欣慰地笑了笑，不知为何，有她在外面陪着，我很心安。
一位年长的护士将病床旁的遮挡帘拉上，我看不到邢语，心情莫名地紧张起来，我对年长的护士说：“我能抽根烟吗？”
她不可思议地望了我一眼，转而用责备的语气说：“小小年纪不学好，抽什么烟？你这手术要开刀呢，现在绝对不能抽烟，等你手术完了之后，你就更别想抽烟了，我劝你趁这个机会把烟戒了，来，平躺在床上，把裤子脱了，腿张开。”
我被她教训一顿，犯了烟瘾的手在抖，听她说让我脱掉裤子，顿时脸上升起一阵燥热。
护士见我无动于衷，眼睛一瞪，催促道：“发什么愣啊，难道还要我帮你脱吗？”
这护士怎么这么凶？他身边另一个护士挺年轻的，是个小个子姑娘，戴着口罩，我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她的眼睛出卖了她，她在偷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一个男人还怕你们看不成，脱就脱！
经过一番折腾，我已经红温了，躺在床上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任由她们摆弄，她们不仅给我那里剃了发，还洗了澡。
我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距离手术还剩二十分钟，护士给我盖上一床被子，准备离开病房时还不忘没收了我的烟和打火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