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吵闹的声音,只留下我一人,现在我特别想抽根烟,因为心好慌。
我用手机给邢语发消息:“你能去帮我买包烟吗?顺道再买个打火机,我现在好紧张,我想抽根烟。”
“你身上的烟呢?”
我不能告诉她烟被护士没收,要不然她肯定不会给我买烟,我说:“今天来医院的时候忘记带了,丢到家里了。”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就你个小烟鬼,身上能不带烟?肯定是被护士收走了,所以你别想让我给你买烟,你就忍着吧。”
她还说我狠心,我看她也挺狠心的,她哪里会知道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有多不好受。
她说:“采访你一下,马上要做手术了,你现在什么心情?”
“还能什么心情啊姐,我都紧张死了,等会一刀下去,我就得蹲着撒尿了。”
“咦……说得好像你要进宫当太监一样,说来也是,没想到对象没做成,反而成了好姐妹,你好啊姐妹!”
“如果你是来嘲笑我的,那我们肯定做不成好姐妹。”
“你瞧瞧你,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干嘛,好啦好啦,以后无论怎样我陪你就是了。”
手术前十分钟,梁医生来到病房,看到她脸上和蔼的笑容,我紧张的心情得以平复。
“您终于来了。”
她微笑颔首,说:“在我治疗的两性畸形病人中,你是我见过最为坚定的一个,有一些病人因为害怕术后性别的改变,总是犹豫不决,更有甚者前脚签了手术单,后脚就变卦。你不一样,你从决定做手术,一直到现在,非常配合我们,我相信等你恢复原本性别之后,很快就能适应,你有信心吗?”
“医生,外面的人真的能接受我这样改变性别的人吗?”
“怎么不接受呢?你原本就是女孩,只是患上了两性畸形的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把这手术和变性手术混淆了?”
“我知道这不是变性手术,我没有混淆,可外面的人真能把这两种手术分清吗?您说我坚定,我不反悔是因为没有退路可走,我好慌啊,等我做完手术,该怎样面对曾经认识的人……不瞒您说,我做手术的事情都没有告诉我爸妈,我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们?怎么面对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啊……”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要告诉你的是,自互联网高速发展之后,人们对新奇事物的接受度很高,两性畸形这个病,人们只需在手机上搜索一下就能看明白,它和变性完全是两码事。这手术就像照妖镜,真心对待你的朋友会理解你,那些不理解的,甚至诋毁你的人,还有继续认识下去的必要吗?你可以通过此事净化身边的朋友,只是我有一点不理解,这么大的手术,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的爸妈?我还以为今天他们会陪你来医院。”
想起那俩人,我赌气地说:“他们离婚了,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哪有时间管我!”
梁医生没有追问我家庭上的事情,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对我说:“好了,我通知护士过来,你可以进手术室了。”
我的心情一下又紧张起来,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喘不上气,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两个护士推着我前往手术室,我握住年长护士的胳膊,力道很重。
年长护士没有像刚才一样凶我,她平静地看了我一眼,说:“别怕,你做的全麻,眼睛一闭,一下就结束了,感觉不到疼。”
手术室的门打开,里面有接应我的护士,她们将我推到一个灯光透亮的房间,我一进去就感到里面好冷。
我的病床停在麻醉医生面前,护士用绑带固定住我的手脚,麻醉医生确认了我的个人信息,将一个氧气罩拿到我面前,对我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紧张,我们马上要做手术了,你要放松下来,不要紧张,放平心态,手术很快就会结束,来,我把这个给你带上。”
氧气罩遮住我的口鼻,我的意识有点模糊,脑子瞬间短路,麻醉药打进去的时候我感觉到一点刺痛,我似乎听到医生正在对我说些什么,可我已经不记得她话里的内容,直到失去意识。
朦胧之间,似乎听到医生在喊我的名字,我想睁开眼,却用不上力气,似乎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没过多久,我的耳边听到血压仪器的滴答声,四周非常安静,我能感受到身边没人,没有声音,当我想睁开眼时,感受到头部传来隐隐的痛感,那头痛的感觉说来便来,一阵剧痛,好似要把脑袋炸裂开。
我感受到全身酸痛的厉害,尤其是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艰难地睁开眼睛,腰部以下的位置几乎瘫痪,动弹不得,只有两只手还能活动,左手上扎着留置针,轻微转动脖子,屋里关着灯,静悄悄的,隐约能看到沙发上睡着邢语,她的身上盖着一条毛毯,病房里有地暖,不算太冷。
我想喊她一声,可喉咙位置痛得厉害,算了,还是让她睡一会吧。
手术肯定已经结束,我以男性身份生活了十九年,这一刻性别改变,成为女性,心底升起一种不真实感,好像十九年的男性生活只是一场梦,又好像根本没有改变性别,只是做了一个很普通的手术。
伴随着这种不真实感,我的脑子无法连续地思考问题,望着沙发上的人,突然就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的头又开始痛,痛得用双手摁住太阳穴,企图减轻痛感,却于事无补。
沙发上的人被我的动静吵醒,她跑到我身边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无法言语,头痛得更厉害,她赶忙摁下呼叫铃,值班的护士很快来到病房,对我进行一番检查。
我嘶哑着喉咙问护士:“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头这么痛。”
“你现在不要讲话,手术的时候给你插了氧气插管,讲话会影响身体恢复。”
护士将一针管白色药物推入输液瓶,将输液器与我手上的留置针连接,很快,我渐渐感受不到头痛,一阵睡意来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