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推开,我关掉手机屏幕,看向来人。
是我的主治医师梁医生,她身后跟着住院部的刘子霖医生和另外一个副主任医师,那位副主任我见过几次,但没怎么说过话。
“锦书,目前感觉怎么样?”梁医生的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来到我床边。
“我现在好多了,医生,已经可以正常下地走路了。”我拉开被子准备下床。
“你在床上坐着吧,不要紧的......”
三位医生围在我床边,那位副主任先开口,询问了我的伤口愈合情况,是否存在异常的疼痛或者不适,对于近期的药物治疗,身体有没有异常反应。我如实回答。
梁医生翻看手里的病历单,语气平稳地说:“锦书,刚才早交班结束后,我们进行了一次会诊,就你目前的复查结果来看,手术创口愈合良好,各项身体指标也稳定在预期范围内。
我望着她,内心有些紧张。
“所以,我们的会诊结果是,你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听闻此话,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的鼻子有些酸,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出院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这将近一个月的住院生活,如同一场漫长而又真实的梦,现在,梦终于要醒了。
我的情绪控制不住地激动:“真的可以出院了吗?真是太感谢这段时间各位医生对我的照顾,谢谢,谢谢各位医生!”
梁医生笑了笑,表情认真地说:“你先别急着感谢,出院不代表万事大吉了,这才是你新生活的开始,你要面临的挑战还有很多,在这里我就不一一赘述了。后面三个月是非常关键的恢复期,需要你定期回院复查,我们医院要掌握你的身体恢复情况,并且,医院给你开的药必须按时服用,绝对不能间断,这是为了你的身体更好的恢复......”
护士将开的药拿进病房,她拿着那些药,一个一个地告诉我,哪些药一天几次,什么时间服用,饭前还是饭后,以及复查的具体时间和流程,她交代得非常仔细,我听得格外认真。
梁医生强调:“饮食方面,你要特别注意,辛辣海鲜、牛羊肉这些发物,尽量少吃,最好别吃,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炎症,饮食以清淡为主,这方面你妈妈做得就很好,继续保持。”
最后,她从护士手中接过几张单子,郑重地递到我手上。
“这是你的出院证和诊断证明,还有住院费用清单以及发票,这些文件很重要,你收好它,出院以后,尽快回户籍所在地,凭借这些证明去派出所更改户籍信息,办理新的身份证。”
三位医生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病房。
刘子霖沉默地跟在最后,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没什么变化,但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
整个下午,我都在赵雯的帮助下整理东西,心情复杂,既有出院的兴奋,也有对未来的茫然。
傍晚,赵雯回家准备食材,说明天正式接我出院,让我把凤城的好朋友都叫到家里来吃饭,好好庆祝一下。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就在我望着窗外发呆,考虑要不要抽一根烟时,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进来的是住院部的刘子霖医生,我想,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是查房,或许查完房他就该下班了,让我有些不解的是,他手里没有拿病历单,而是提着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纸袋。
“刘医生你好。”
尽管我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尽管天天和这个医生碰面,但是总体下来,我们之间的正常交流屈指可数,他太沉默了,总给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像座冰山。
他来到我床前,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生硬而突兀地将纸袋递到我面前,惜字如金地说:“这个,给你。”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纸袋,往里看了一眼,那是一件折叠整齐的羊绒杉。
“这是......送给我的?”
“这是我母亲织的,她说,谢谢你教我做菜,这是谢礼。”
“这......刘医生,我只是教了你一些菜方,这些菜方在手机上也能学到,这羊绒衫太贵重了,我看就不必了吧?”
教人做菜不过举手之劳,真正想把一道菜做好,主要是看做菜之人是否用心,他能做出让他妈妈满意的味道,那是他用心了,和我其实没有太多的关系。
况且,他妈妈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她妈妈,我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接过这份心意。
“她专门给你织的,你收下吧,明天出院,凤城倒春寒,会很冷。”刘子霖的语气很平静,他坚持己见。
我被他搞得有点无措,也不知该怎样回应,只好低声说:“那......替我谢谢阿姨,辛苦她了。”
他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看我的眼神似乎不再那么冷,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便签纸和笔,写了一串数字,递给我。
“这是我的电话,你出院以后,如果有身体上的不适,或者对用药的疑问,可以打给我。”
这更让我意外了,像他这样一个惜字如金的人,竟然会主动留下私人联系方式,他完全没必要这样做,因为这是我主治医师的责任,这些问题我可以去问我的主治医师梁医生。
我有些木讷地回复他:“那,谢谢医生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病房,和他来时一样安静。
我的左手拿着装有羊绒衫的纸袋,右手拿着拿张便签纸,这让我很困惑,他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真如他说的那么简单,一方面是关于教做菜的谢礼,另一方面是为了关照我的身体恢复情况。
我当了十九年的男人,在这一刻,突然无法理解男人这个群体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取出了那件羊绒衫,它是米白色的,手感柔软,款式简洁大方。
我心里冒出一个试一试的想法,鬼使神差地来到卫生间,脱掉病号服上衣,套上这件圆领的羊绒衫。
让我非常意外的是,这件羊绒衫的尺寸竟出奇的合身,肩宽、袖长以及腰围都刚刚好,如量身定制一般。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头发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长了一些,贴在脸颊,而这身衣服,让我看起来不再那么像一个假小子,而是多了几分女人的温婉。
可是,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刘子霖的妈妈从来没见过我,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尺码?还织得这么合适,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