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路边,现在我也不想打车,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给我带来一丝清醒。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何凯带着喘息地喊着:“锦书,薛锦书!你等一下!”
对此我充耳不闻,甚至加快了脚步,我不想听见他的声音,更不想见到那张懦弱的脸!
他却他却几步冲到我前面,张开手臂拦住了我的去路。
路灯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上隐约可见巴掌红印,眼神中满是愧疚。
“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
“让开。”
“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对,我知道这很过分,可我当时真的没办法了,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我就是想趁这个机会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所以你就利用我毁掉了她这么多年的付出,是吗?你一直到现在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是吗!何凯,断掉关系的方法有很多种,你为什么要选最愚蠢最伤人的方式?你不经过我的同意,用我去当那把刀,把她十几年的感情捅得稀烂,这就是你的办法?”
“长痛不如短痛!”他固执地说,“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死心!再这样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呵呵。”我忍不住冷笑,“好一个长痛不如短痛,你了解她吗?你觉得她能承受你给的痛快吗?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当你这把痛快的刀?你只顾着自己解脱了,何凯,你太自私了,太幼稚了!”
何凯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反驳我,却又始终没有开口。
僵持了几秒,我不再看他,准备离去,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忙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叠折叠在一起的A4纸,递到我面前。
“你做的这个方案,我给我嫂子看过了,她说你的思路很清晰,让我们试一试。”
我没有去接这份注入了心血的方案,这本来是仓库重新起步的希望,却被今晚的闹剧玷污了。
我看向他,他的脸上有试探的表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把成年人的感情纠葛,简化成了一道非黑即白的算术题,以为用最极致的伤害就能一劳永逸。他不懂感情中的尊重和担当,面对那一份沉甸甸的真心,即便是拒绝,也要给对方留下最后的体面和尊严,即使不爱,也要妥善处置那份沉甸甸的真心。
而他所谓的长痛不如短痛,不过是他急于摆脱麻烦的借口,用最残忍的方式,拉上一个无辜者作为挡箭牌,来完成这场单方面的处决。
他从未想过,这把刀落下之后,那个被他处决之人该如何自处,而我这个被他当做盾牌之人,又会承受怎样的无妄之灾。
他不在乎这些,所以现在,他拿着那份方案,那一脸的试探与恳求,仿佛在说:“你看,我们的方案有希望,你能不能忘记今晚的闹剧?”
这简直荒谬得令人发笑。
这样的人,真的能成为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吗?今晚他利用我摆脱了林贝贝,明天会不会为了别的事情,把我们共同的事业推出去挡刀?
我给他的,不是原谅,也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而是沉默。
我绕过他,径直走向前方,他没有再追上来。
回到租住的那件主卧,我将门反锁,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红痕,在灯光的照射下,刺眼的像个烙印。
海星宇隐含追求的试探,何凯粗暴的力道,以及那一声回荡在甜品店的“女朋友”,这一幕幕,搅得我胃里一阵翻腾。
我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反复冲洗那处皮肤,疯狂地**,仿佛这样就能洗掉今晚所有令人作呕的触感和标签。
皮肤被搓得发红、发烫,隐隐作痛,可那种被异性侵犯的感觉,却像附骨之疽,盘踞在心头,挥之不去。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脸,明明没有做面部整容,怎么越来越像个女人了?
这还是我吗?
我怎么会被男人当做感情博弈的筹码?我怎么会被男人追求?
手术改变了我的身体性别,却没有改变我的心理性别,当那些牵扯到男性的感情纠纷扑面而来时,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是邢语。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这么晚了,还没睡?”
邢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马上要出国了,睡不着呀,今天是你参加工作的第一天,怎么样,身体吃得消吗?”
“还行......”
“我怎么感觉你的情绪不是很高?”她关切地问。
“没事,就是有点累,准备睡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邢语严肃地问:“锦书,你的声音不对,发生了什么事?”
“真没事。”
“我还不了解你?你等等我,我马上过来。”她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邢语叩响了房门,我将手腕藏在兜里,给她打开门。
邢语提起手里的东西,笑着说:“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应该是夜宵吧?”
“是你最爱吃的关东煮啦,我刚才一出小区,就闻到路边关东煮的味道,真香啊,外面冷,我让人家做了保温,喏,给你吃。”
我用一只手去接,邢语却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只手上,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她走上前来,拉起我的手臂,看到拿一圈红痕时,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我知道瞒不过她了,把关东煮放在客厅茶几,颓然地坐到沙发上,把今晚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邢语听完,脸色沉了下来,眼里满是心疼和愤怒:“何凯他疯了吗!怎么能这么做事!他这不仅是伤害林贝贝,更是对你的不尊重!”
我靠在沙发背上,感觉无比疲惫,我点上了一支烟,说:
“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是一个女人,可为什么当男人用那种眼光看我,当我被迫卷入感情的麻烦里,我会这么排斥?我的身体改变了,可我的心理上始终没有接受自己,这是正确的吗?”
邢语坐在我身边,轻轻握住我的手:“这跟你接不接受自己没关系,任何一个女性,不被人尊重的时候都会感到愤怒和不适,这不是你的问题,性别认同是你和自己的和解,但不代表你必须立刻接受,尤其是这种麻烦。你接受不了,你觉得不舒服,那你就大胆地划清界限,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