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我没说话,也没走过来,只是把保温纸袋放在门口一张闲置的货架上:“饭放这儿了,我在外面车里等你,你吃晚饭出来就行。”
说完,他转身又走出了仓库,卷帘门没有完全拉下,留了一道缝隙,能看到外面他的车灯。
我站在原地,内心挣扎了片刻,又觉这样的坚持毫无意义,我走到货架前,打开保温袋,盖浇饭的 香气透了出来。
我确实没吃晚饭,高强度工作一下午,体力早已透支。
我关掉仓库的电闸,提着那份晚饭,弯腰走出仓库,将卷帘门锁好,走向何凯那辆白色卡罗拉。
我没有上副驾驶,而是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麻烦你了。”
“嗯。”
他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我低头看着膝盖上那份盖浇饭,这也许是他的关心,也许是为了赔罪,不管怎样,至少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我不必饿着肚子等待一辆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网约车了。
……
何凯的车在出租屋楼下停稳,我道了声谢,推门下车,将吃完的餐盒连同保温袋扔进路边垃圾桶,他在车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默默地跟着我走进单元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走到门口,我掏出钥匙,刚插入锁孔,就隐约听见里面传来谈话声,是我妈,另一个人听声音好像是邢语。
我推开门,我妈和邢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茶几上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水,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锦书,你回来啦。”邢语笑着给我打招呼。
“嗯,你怎么过来了?”
“下午的时候,阿姨面试的培训机构给我打电话,阿姨面试很顺利,这多亏了培训机构的那位老师的引荐,我想着晚上请她吃个饭,就去机构接上阿姨和那位老师,一起去吃了晚饭。”
我妈起身,语气中满是喜悦:“锦书,那边的负责人看了我的简历,听了我的试讲,我把我之前在学校拿的那些名次给她看,当场就定下来了!让我明天就去入职,带少儿声乐启蒙班!”
我微微颔首:“很棒,那就在凤城安心住下吧,以后别再想以前的事,也不准再去打麻将了。”
赵雯摇了摇头,脸上兴奋的神色有所收敛,说道:“锦书,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搬到培训机构提供的员工宿舍去。”
我微微一怔。
“那边离培训机构近,走路十分钟就能到,咱们这过去要开车半个小时,每天一早一晚通勤时间太长了,而且学生们都是放学后过来上课,经常要忙到晚上九、十点钟才能下班,那么晚回来,动静大,肯定会影响你休息,你现在工作也忙,仓库那边事情多,得保证睡眠,妈不能帮你什么大忙,至少不能给你添乱,拖你后腿。”
我看着她,一时无言。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在为我考虑,不再向我索取,不再逃避责任,开始学着理解和维护我的生活。
邢语在一旁补充道:“阿姨能这么想挺好的,独立上下班也方便,锦书,你就放心吧,那边宿舍条件我看过了,虽然简单,但挺干净的,该有的都有。”
我原本想劝我妈留下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不劝你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你自己一个人住,绝对不能偷偷去打麻将,如果让我发现一次,我就再也不原谅你了。”
“这两年我谈不上有尊严,也没有人尊重过我,究其原因,还是离婚后的自甘堕落,这给我带来了太多麻烦,甚至影响了你,锦书,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碰一下麻将,是我耽误了你,你相信我这一次,如果我再碰麻将,我自己也没脸见你了。”
她的眼角微微发红,这也许是她的心里话,至少在目前看来,她没有继续堕落下去的迹象,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且看日后如何吧。
……
赵雯回了卧室,何凯早在我们讲话时,就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房间,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邢语。
我靠在沙发上,忙了一整天,感觉全是疲惫,我点上一支烟,随口问道:“刚才和我妈聊什么呢?看她挺高兴的。”
邢语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眼神里带着些许戏谑:“阿姨跟我说了不少你小时候的事,没想到你小时候那么有意思。”
“她说我什么了?”我挑了挑眉,有些好奇我妈把我什么糗事告诉了邢语。
“她说你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吵着闹着要小区里那颗老榆树上的鸟窝,谁劝都不听,可也没有人给你掏鸟窝,你就自己爬了上去,结果卡在树杈中间,上不去下不来,急得直哭,最后还是邻居家叔叔扛着梯子把你救下来的。”
邢语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你从小就这么倔,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听着,脑海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我已经快要记不清了。
邢语继续道:“还有呢,她说你五岁那年,她教你弹钢琴,你分不清哆来咪,她气得不行,说了你两句,你倒好,小嘴一瘪,跑到墙角面壁,一下午不跟她说话,晚饭都不吃,最后还是她用一根奶油冰棍把你哄好的。”
这段记忆我就记得很清楚,小时候特别喜欢吃奶油冰棍,可是我妈说我肠胃不好,容易拉肚子,总是不给我买,那次我不是分不清哆来咪,我是故意的,就是想吃那根冰棍。
我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酸涩,那时候的我,父母都在身边,无忧无虑,和现在比较,真是天差地别。
邢语顿了顿,目光柔和地看着我,声音也放轻了些:“阿姨还说,你小时候就长得特别漂亮,皮肤白,眼睛大,睫毛又长又密,她带你去买衣服,售货员总是夸这小姑娘真漂亮啊,然后带着你去看女孩子的衣服,你一开始还会纠正他们你是男孩子,后来次数多了,你也就不吭声了,随他们叫。”
“她倒是记得很清楚……”我避开了邢语的目光,含糊地应了一句,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
邢语何等聪明,自然看出了我的回避,她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跟何凯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刚才看他回来,看你的眼神不太对,满满的愧疚,还有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