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了他的判断:“孙礼姗确实犹豫了,她要等我们第一场直播,如果我们能做出预期的效果,她就同意做我们的品牌设计师,何凯,我们这第一场直播一定要做成,不仅要卖出货,还要做的漂亮。”
何凯夹在指间的香烟燃烧着,冒着丝丝缕缕的烟雾,他望着我,眼中的火光清晰地跳跃着。
“锦书,在这种情况下,连我也不确定未来能不能继续把这仓库做下去,是什么动力让你坚持?”
“我们是合作伙伴,你没有放弃,我就没理由放弃,这是我出院以来做的第一份事业,是的,我把它当做我的事业,我不想遇到难题就退缩,我觉得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眼前的问题就绝对有解决的办法,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自己,我们能把这个仓库做好。”
何凯把烟头捻灭,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
相较以往,今天的仓库显得格外冷清,空气中处处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下午四点半,海星宇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和电话那头交谈了几句,挂断后,面带严肃地对我们说:“我爸让我立刻回公司一趟,听他的语气挺着急的。”
我和何凯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绝非巧合,何父已经把手伸到了海星宇的父亲那里。
我们在仓库门口与海星宇道别,他拍了拍何凯的肩膀,又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稳住,便驱车匆匆离去。
我坐上何凯那辆白色卡罗拉,他的车厢和海星宇的车厢截然不同,凌乱的摆放着许多杂物,车内充斥着一股被香烟浸透的味道。
他沉默地启动引擎,车载音乐自动开启播放,他立刻关掉了音乐,驱车驶向市区。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车内的气氛比外面还要沉重,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紧抿着嘴唇,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内心极不平静。
车停在中海央墅附近,何凯熄了火,拔出车钥匙,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摩挲着钥匙,犹豫了片刻,将钥匙递向我。
“车你先开着。”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钥匙:“你晚上在这边睡?不回去了?”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别墅区入口。
他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扯了扯嘴角,说:“估计是回不去了,如果我明天没去仓库,那估计就是被我爸禁足了。”
禁足?
这两个字在我听来,充满了荒诞的感觉,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我忍不住问道:“这么严重吗?你都成年了,你爸怎么还禁足?”
“他一向如此,控制欲强得吓人,我早就习惯了,不过,这次我可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你等我消息就成,我会想办法联系你。”
他推开车门,深吸了一口傍晚寒冷的空气,像是要为接下来的战斗积蓄力量。
我看着他下车,他的背影在霓虹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决绝的意味。
“何凯!”我喊住他。
他转过身看我。
“别给他们打倒了,我相信你!”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今天我见到的第一个微笑,我能感受到,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转身,一步步走向那片奢华却冰冷的别墅区,身影渐渐融入深色的阴影里。
我握着车钥匙,坐在逐渐变冷的车厢里,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在何凯和海星宇面前,我表现出的镇定此刻土崩瓦解,无边无际地无力感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昨天还众志成城的一个团队,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转瞬之间,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在策划那份营销方案时,我考虑过何凯父亲的插手,可我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他甚至不用亲自来对付我,那掌握着绝对权力的父辈,仅仅是一通电话,一场家宴,就让这个刚刚起步的团队分崩离析。
面对他们的出招,我有些难以招架,我有想法,有出彩的点子,可我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雄厚的资本,这在绝对权力面前实在不堪一击。
这种力量上的鸿沟,让我感恐惧和窒息。
如果何凯明天真的被禁足了,如果海星宇无法再提供助力,我独自一人,又能撑多久?我真的能扛起这整整三百万库存的压力,去完成那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直播吗?
我从兜里摸出烟,点上一支,看着窗外的霓虹。
街对面,一辆辆豪车驶进冰冷的别墅区,我与那方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我现在才发现,无论是海星宇、何凯,包括远道而来的孙礼姗,他们和我这个底层出身的平民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却无比坚硬的壁垒。
是啊……我只是个小人物,在叱咤凤城商界的风云人物面前何其渺小,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对手……
我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钥匙,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但我绝对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这股信念支撑着我走到了今天,所以,只要何凯还在坚持,我就奉陪到底。
将烟头捻灭在车载烟灰缸,我启动了车子,现在可不是埋怨自己的时候,既然他们暂时缺席,那我就必须成为那个稳住局面的人。
……
我驱车赶往孙礼姗下榻的酒店,来到楼前停车场,我拨通了她的电话。她说她要补个妆,让我等一会,我有些纳闷,女人和女人一起逛街,也要化妆吗?
看她这么正式,再看何凯这车里面,我有些汗颜,零食包装袋、揉成一团的收据、凌乱摆放在后座的衣物,残留的烟味,这里面实在太乱了,用来招待人家有点说不过去。
我叹了口气,将杂物统统归拢到一个袋子里,塞进后备箱,后备箱里也是杂乱无章,一个洗车桶和两块发硬的抹布塞在角落,看来他很久没有自己动手清理过了。
我提着水桶,来到酒店大堂,接了半桶热水,又回到车旁,挽起袖子,将那块干硬的抹布在热水中浸透、拧干,仔细擦拭起车内积尘的控制台、方向盘和座椅。
我正擦拭着车窗内侧时,在车窗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孙礼姗,她站在酒店大堂门口,远远地望着我,发现我在看她,走上前来。
“看来你很用心嘛,不错不错,值得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