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租住的那间房子，地暖带来的温热驱散了些许寒冷，客厅里静悄悄的，其他两个室友不在，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开灯，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今晚的电话有点多啊。
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眼地亮着，那是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凤城。
我打开灯，坐到床上，接起电话，没有立刻出声。
“锦书，我是何凯。”
“怎么用陌生号码给我打电话？”
“别提了，我手机已经被我爸给收走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已经把我关在家里了。”
“你有手有脚，他真能把你关住？”
“我要是不顾一切跑出去，也没啥问题，可我如果这样做了，仓库铁定是开不成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些无奈。
我靠在床头，点上一支烟，问：“怎么说？”
“今晚简直是一场针对我的鸿门宴，我爸我妈，我哥，还有我未来嫂子江珊，他们都在，今晚这顿饭，我爸他简直疯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根本听不进任何道理！他一上来就咬死，说那两条视频能火，绝对不可能是我的主意，说我没那个脑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屈辱，强压下激动的情绪：“锦书，你想听真话吗？”
“我当然要听真话，今晚怎么回事，你实话实说。”
“我爸……他说……他说这主意是你出的。”
“这本来就是我出的主意，然后呢？”
“我说了你别生气，他问我知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接近我安的什么心，说你看中了何家的钱，耍点小聪明，就把我玩的团团转，他说我听了你的话，这才来反抗他，反抗他给我安排的阳关大道。我真是无语了，他这不是侮辱人吗！”
“他还说什么？”
“他问我，林家丫头哪里不好？知根知底，她父亲和他是过命的交情，他说我为了一个女的，把两家的脸面都踩在了脚下，让他以后怎样面对林贝贝他爸，他还骂我是个混账东西，说我想靠那个仓库证明自己就是痴人说梦，说你想进何家门都没有，说我被你迷了心窍，这才昏了头反抗他和林家定下的婚约，还说你想攀附何家，怂恿我搞这些歪门邪道，利用我来对付他……”
何凯越说越气，电话那头的他粗重地喘息着，拼命压着自己的怒火：“锦书，你看看，这就是我爸，他简直不可理喻，他把我当人了吗！把我的朋友当人了吗！他看不起我也就算了，还把你说成那样，我当时都想把桌子掀了！我跟他吵！我告诉他不是那样！可我爸根本不信！他认定是你给我灌了迷魂汤！他把我关起来，就是要断了我和你的联系，逼我就范！还说如果我敢联系你，他就让你身败名裂。”
手上的香烟已经燃尽了，灼热的温度烤到手指，我才猛然回过神，将烟蒂捻灭，随后又续上一支，屋里没开窗户，蔚蓝的烟雾在灯光之下久久不散。
我不言语，可我的心却很冷。
攀附何家？迷了心窍？
这些粗鄙的词汇居然用到了我的身上，真是可笑！何天奇，那个站在凤城财富和权力顶端的男人，看待世界的方式竟然如此简单粗暴，他把儿子的反抗归罪于我的诱惑，用最肮脏的方式定义我的行为。
他否定了何凯的魄力，更轻飘飘地抹杀了我的努力和尊严，在他眼中，我薛锦书，是一个靠着姿色和心机试图上位的蝼蚁。
我深深吸了一口烟，任由那辛辣的气息刺激着鼻腔，再缓缓吐出。
说不生气是假的，可是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电话那头的何凯似乎被我的沉默弄得有些不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锦书，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不等他回答，我继续说，“你爸之所以那样和你讲，其实是有原因的。”
“你说说，他这是到底怎么回事？”
“你爸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他自己信服的理由，来解释你为什么突然不听话了，他不愿意承认你的成长，或者说不愿意承认他掌控之外的力量存在。而我恰好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成了他用来对付你的枪，他把枪口指向我，给我扣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这说明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他怕那几条视频带来的传播力量，最终脱离他的掌控范围，他怕你真的凭借这个仓库，挣脱他给你设定好的人生轨迹，他更怕你身边出现一个他无法用他的手段收买或压制的人。”
香烟燃到了尽头，我将烟蒂按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声音低沉下去：“何凯，他的目的不是为了羞辱我，而是为了击垮你，让你怀疑自己的判断，让你孤立无援，如果你因此动摇，或者感到愧疚，那才是正中他的下怀。”
电话那头，何凯的呼吸声明显变得急促起来。
“所以，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我们没时间为这种无聊的揣测浪费情绪，记住我们的目标，他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做成给他看。”
何凯叹了口气：“他确实如你所说，他要拿你来对付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被他关在家里不敢出去吗？因为他说了，如果我真的偷偷跑出去，他就要把你的名声毁了，他是个经商二十多年的商人，他敢这样做，我不敢赌……”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任由他说去，如果他敢捏造事实污蔑我，国家的法律会让他付出代价！”
“你不懂，他可以用很多方式，有些手段不会触犯法律。”
“何凯，他要对付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当然，我说这些不是让你立刻逃出来，你爸正在气头上，现在出来很有可能彻底把他惹毛了，你先在家里待着吧，外面的事情交给我。”
“嗯，我先稳住他。”
“这场鸿门宴只有你爸发表了意见吗？你们家其他人什么态度？”
“我哥他还是那样，他就事论事，说从商业角度评估，那几条视频的策划确实精准，数据抽样方案也显示出很强的逻辑能力。但是，如果让他接手仓库，他不会走直播带货这条路。”
“他会怎么做？”
“给何盛集团旗下的服装卖场供货，走供货商渠道。”
“这样会少很多利润。”
“在赚回本金的基础上，能赚多少算多少，这是最快最稳的办法，他没有把仓库当成一份事业来做，只想快点甩掉这个摊子，最主要的是，他不敢忤逆我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