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理不清的问题，还是交给时间和习惯，慢慢去适应吧。
我将目光从镜子上移开，重新聚焦在何凯身上。
视频反复拍了几条之后，他找到了最理想的状态，呈现出了我想要的效果。
补光灯关闭，房间内暗了下来，只有窗外远处的城市光晕透进来。
何凯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屁股坐进旁边的电竞椅里，顺手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怎么样，还满意吗？”
“你的情绪表现地非常不错，超出了我的预期，何凯，这条视频将成为我们的绝杀，是开启直播带货的第一把钥匙。”
我走过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现在很期待直播带货那一天，等到那一天，就算我爸拦着我，我也要把第一场直播做下去。”
我靠在桌边，喝着水，房间里有些安静，一种奇怪的氛围我们之间悄然滋生，带着些许尴尬，又有些松弛感。
他忽然开口：“锦书，谢谢你，真的。”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两天替我扛下了所有事，还愿意陪我继续疯下去，如果没有你，这次……我可能真的放弃了。”他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认真。
我能感受到他的真诚，可是在这样男女独处的环境下，他这样认真地看着我，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
我好想逃走。
“你别肉麻了，我说过，你不放弃我就不会放弃，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些视频我要拿走，很快就会剪出来，等到时候我发给你看。”
“嗯，没问题。”
他得意地笑了笑，没有回复，仰头喝完一杯酒，便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当他的目光在看向我的脚踝时，猛地定住，他像是被烫到一样从电竞椅上弹起来，手指着我，声音都变了调。
“锦书！你的腿……血！你流血了！”
我被他惊惶的语气吓到，低头看去，视线所及，大脑嗡的一声，陷入了一片空白。
左脚脚踝处，流下来一道刺目的鲜红，缓慢黏腻地向下蜿蜒，宽松的裤腿内部，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湿意正在弥漫。
是月经。
这是我出院后，第一次来月经，它来得如此不合时宜。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羞耻如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脸颊像着了火，耳朵里嗡嗡作响，我下意识地并紧双腿，手指死死攥住裤子，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紊乱的呼吸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医院里，护士教给我的生理期知识，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
为什么这次大姨妈会当着一个男生的面来！
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何凯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到没有我那么慌乱。
他语速飞快地说：“你先别动，没事的，别慌，我去给你找找家里有没有卫生巾。”
他冲出了房间，楼下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哐当声。
几分钟后，他手里拿着一包印着卡通图案的塑料包跑了进来。
“这个！这是阿姨的，全新的！”
他把那包卫生巾塞到我手里，我发现他也脸红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
“你先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我顾不得其他，低着头，狼狈地冲进了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门，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
何凯在门外说：“那个……卫生间里有洗脸巾，你先用那个擦一下吧，如果擦不掉的话，我那个沐浴露你也可以用。”
他就站在门外，门虽然反锁了，可我还是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安全感。
我说：“你先出去，去外面，不！去楼下等我。”
“好好好，那我先去楼下等你，需要帮忙的话你就喊我。”
听到卧室门被他关上，门外再无声音，我这才在巨大的惶恐之中缓过神来。
脱掉裤子，腿间猩红的鲜血使我一阵恍惚，我赶紧扶住洗漱台，避免跌倒，抽出两张洗脸巾，用温水浸湿之后，一点一点擦掉腿间的经血。
这经血刚流下来，尚未凝固，所以好收拾一些。
换下来的裤子里侧血迹斑斑，内裤也被经血浸透，彻底没办法穿了。
我不能不穿内裤出门，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拨通了何凯的电话。
“何凯……”
尽管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可还是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颤抖。
“我在呢，怎么了，你需要什么？”
我闭上眼睛，近乎绝望地说：“你能不能去帮我买一条内裤？”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僵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样子。
几秒后，他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回应：“啊？内……内裤？我……我去买？”
“不然呢？”羞耻感让我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恼火，“我这样怎么出去？”
“哦哦！好，好！我这就去买！”
他终于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但紧接着，把一个让我感觉更加窘迫的问题抛了过来。
“那个，你内裤穿多大的？要什么材质的？”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烧得厉害。
对一个异性，尤其还是何凯，亲口说出自己的内衣尺码……
我死死咬着下唇：“M码，或者均码，纯棉的就行。”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几乎湮没在呼吸里。
听到明确的要求，何凯松了口气：“M码，纯棉，好，我记住了！我这就去！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卫生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紊乱的呼吸声，我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木门上，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尴尬，也最无助的求助，它将我最隐私的窘迫，赤裸裸地暴露在一个异性面前，将我之前建立起的只有工作没有生活的规定撕得粉碎。
我真的要碎了，我不知道以后该怎样面对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