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你想让我打入何盛集团内部，当一个，嗯......商业间谍？我扯了扯嘴角，“他怎么可能允许我触碰集团的核心呢？”
“锦书，你的目标不是在何盛集团内部爬多高，你的目标是在这个过程里，汲取养分，积累属于你自己的资本。我不是让你一辈子钉死在何盛集团，也许未来，你会用积累到的一切，打造一个完全属于你自己的事业，一个足以在某个领域与何盛集团抗衡，或者至少让它无法忽视的实体。到那时，扳倒他的方式，不单单是我向他发起的内部权力斗争，还有外部的竞争与掣肘，这才是长久之计。”
我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他很清楚，我不愿在何天奇的体系里乞食晋升，他的规划，不是让我去做一个卑微的卧底，而是去做一个借壳孵化的潜伏者。
指间的烟快要燃尽了，在烟雾缭绕之中，我看着何凯，这个一夜之间仿佛脱胎换骨的男人。
他是有私心的，他想借助我的力量，帮他完成理想和复仇。
那么我呢？
我所图为何？
是那一份善心吗？
不全是。
是对独立自由的渴望？
有一点。
是复仇？
我想这是最重要的，那两张照片和准备好的文章，永远捏在何天奇的手里，倘若有一天，我没有顺从他的心意，他会立刻全网推送，让我被舆论吞没，社会性死亡。
还有我妈，我不能让我妈受牵连，我更不想一生受制于人，被人捏着把柄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突然觉得，我和何凯就像两条命运线，原本平行，可在何天奇的重压之下，被迫扭曲，然后以一种危险而紧密的方式，缠绕在了一起。
他的最终目的是夺权，本质上是在何盛集团的体系内取代他父亲。他从未在我面前吐露过这个计划，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而是与他父亲为敌，这可是改变他一生事业走向的决定，他出现这样的想法，真的只是因为昨晚之辱吗？
他让我建立一个不依附何盛集团的独立事业，等到他取代了他的父亲，会把我这个知道了太多秘密的人视为盟友，还是新的威胁？
人们都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人心是复杂的，我无法推测多年以后他对我的态度，但我必须事先声明。
我将烟蒂摁灭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看向何凯，他正屏息等待着我的最终裁决。
我缓缓地开口：“何凯，记住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我留下来，不仅是为了给你还愿，也不仅是为了帮你夺权，很大程度上，我是为了昨晚的自己，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拿回被践踏的东西，能站在一个他无法忽视的高度，看着他，为他今天所做的一切，悔不当初。你说让我成为你哥手中的刀，不如说是你需要我这把刀，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你掌权了，而我知道了太多关于何盛的秘密，我不管你到时候怎么看待我，我并不想与你为敌。我们的合作止于何天奇倒台之后，到时尘归尘土归土，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何凯的眼神复杂，在沉默中点了点头。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我起身向门口走去。
何凯在身后问我：“你去哪？”
“做早饭，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早饭了。”
……
何凯没有留下来吃早饭，他爸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要求他订中午的飞机，飞往魔都。
早上离开我家时，他对我说：“这边的房子我没退，等我有时间回来，再过来住。”
我说：“最好还是退掉吧，今天过后，我们能不见面就不要见面了，我怕你爸和林贝贝误会。”
他没有同意，沉默地离开了我家，中午临上飞机前，他给我打电话，我没接。
他连续打了三个，我不接也不挂断，任由手机铃声在那里响着。等手机铃声终于停下后，他又给我发消息。
“你干啥呢？怎么不接电话？”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脑子，人都要走了，又是和林贝贝一起，他总是这样给我打电话，难道不会引起林贝贝的注意吗？
我要是接了，他是当着林贝贝的面和我通话，还是背着林贝贝和我通话？
无论哪个行为，都会让林贝贝产生怀疑。
拜托，情商能不能高一点？
对于他微信上的问话，我只是敷衍了事，说了句刚才去洗碗了，便不再理会他。
何凯走后，我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勇气，奔赴附属医院，连续两次从医院逃出来，人家刘医生对我依旧没有放弃治疗，而我的身体健康岌岌可危。
做人不能太不识趣，人都说了，让我今天务必出现在他面前，我要是放人家鸽子，以后恐怕就真的被附属医院拉黑了。
附属医院是凤城最好的三甲医院，被拉黑的意思也不是说真的不让进，而是我这种恶劣行为会在医生和护士之间传开。
第一天开的药，第二天跑了，第三天准备做手术，您猜怎么着，人又不见了。
等我哪天再看病的时候，哪个医生敢接我这样的病人？
得罪什么人，都不能得罪医生啊，尤其是刘子霖这种看起来不好惹的，关键时刻，可是会要命。
打车来到附属医院门口，望了一眼熟悉的住院部大楼，一时有些踌躇不前。
等会见了面，他会不会再劈头盖脸给我干一顿？
无论人家怎么说，咱听着就是了，再不敢顶嘴了。
唉，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了！上吧！
住院部妇科病区，我来到医生值班室门口，站在门口做足了心里建设，才抬手敲门。
“请进。”熟悉的声音，没错，是刘子霖。
推门进去，值班室不大，两张办公桌电脑，两组白铁皮资料柜，一张检查床。
刘子霖正坐在桌后，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影像资料凝神细看，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笔，无意识地转动着。
啧，还别说，这男人认真工作的样子，但是有几分斯文败类的范儿，就是可惜了，是个活阎王。
我瞄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医师简介栏，属于刘子霖的上面写着：
刘子霖，住院医师，医学硕士，毕业于南方医科大学，曾获全国大学生临床技能竞赛特等奖，擅长妇科内分泌疾病、生殖系统发育异常的围手术期管理与长期随访，研究方向为性别分化疾病的个体化治疗，下面还有一堆我看不懂的论文和奖项名称。
啧啧啧，27岁的硕士，那么多吓死人的头衔和奖项，难怪这么大脾气，本事大的人通常都不怎么好惹。
他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到我进来，淡淡地挑了挑眉，那表情好像在说：呦，舍得来了？
他没说话，继续用一种“你自己体会”的眼神看着我，手里的笔转得更快了。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刘医生忙着呢？我……我来复查了。”
“现在来复查？薛锦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复查预约在上周三，梁医生等了你一上午，却没等到你。”
我惭愧地低下头：“上周太忙了……我给忘了。”
刘子霖摘下眼镜，用眼镜布慢慢擦拭，说：“太忙了？忙着生理期大量饮酒？忙着高强度直播？还是忙着两次从医院战略性转移？”
我被他说得脸上有些发烫，无法反驳。
他重新戴上眼镜，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摆出了一副长谈的架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