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程裡。
我討厭麻煩，喜歡簡單。
「你明明最喜歡麻煩！雞婆男！」阿飛白了我一眼。
「別吵拉！還不都是你！」
我喜歡音樂，我喜歡傾聽，我喜歡高唱。
在國中的學校，我認識了阿飛。
那天我到學校四樓圖書館還書，打算去走廊上看天空。
在四樓會議室出口旁的第二根柱子，從窗戶延伸出的石椅，那是我最喜歡的位子。
長度夠我整個人躺在上頭，看天空的角度也極為自然。帶著我的MP3 Player，這裡是我的小小天地，很少人會經過。
今天我依然走過第一根柱子，往那習慣的位子上走去。
像是強行闖入的世界，她坐在上頭睡覺，黑色的直長髮著遮住她一半的臉。
「你打算坐在這裡？」她睜開眼睛看向我。
「啊？」廢話！這是我最喜歡的位子耶！我面無表情的看向她。
「你好！程裡先生。」她閉上眼睛，打了一個大哈欠，拉了拉長長的頭髮。
因為男生制服一定繡著名字，所以她叫得出名字我也不以為意。但是，她是誰啊？
「坐吧！反正位子那麼大。」她拍了拍空的地方。
一反常態地我選擇坐下。
「你喜歡聽故事嗎？」
我沉默。
她跟我很熟嗎？
「算了！我先走了！再見！對了！這裡的天空很漂亮！」她的表情明明是在笑卻像哭。
「是啊！」我回應。
之後很固定地在星期三的下課看到她，我們會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感覺漸漸變成一個習慣。
「你怎麼穿外套啊？今天又不是很冷？」
「難得咧！怎麼雞婆管起我來了？」明明就哭過的表情閃避著我的眼神。
「我阿…又被打了！」她笑著說。
靜靜地坐在她右邊的位子。
「我忘記了！很多東西都忘記了！忘記過去的朋友，和朋友過去的回憶，我只記得我成長的地方，我成長的家，陪伴我的蘭花。翻了畢冊也無用，完全失去那一段我想念的快樂。」
說完這句話後，她跟我說再見，原以為再見可能是下星期，卻離了一段時間。
「嗨！程裡！有女朋友啦！嘿！妳好！」她很大力拍我的肩。
「妳好！你好帥喔！你是男的還女的啊？裡，她是？」我身旁的朋友問。
她剪了一個俐落的頭髮，臉上綻放著和之前不一樣的笑容。
「我之前都忘記告訴你我的名字齁！哈哈！叫我阿飛！」她拉了拉她的短髮。
她的轉變很大，大得令人覺得奇怪。
又是那個地方，又是星期三，她又再度出現。
「三個月了吧…沒看到你了！哈！」她撥了撥前額的頭髮，用著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是啊！我還以為礙眼的小孩不會再來，很悠哉呢！」跟之前完全不同的氣息。
本來以為她會說些什麼，但卻在這裡沉默了一陣子，使得我怪彆扭想離開了。
「才算一季的時間…學期就剛好即將結束。」她突然半靠在石椅的後倚，閉上眼。
「什麼？」又是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告訴你個故事…」她默默的道出。
故事開始了。
那一天，我第一次發現如此戲劇化的人生會發生在一個人的身上。
她失憶之後，除了無法快樂起來，她完全沒去就醫。
有人會問她的父母是在幹麻？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小孩？但是問她的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她說她忘了。問她你母親怎麼會這麼殘忍讓你生活在一個毫無血緣的姑姑家裡，讓你遭受傷害，而不保護你？她會無力的對我反駁「她迷失了！她不是故意的…」
我完全無法了解的所謂的痛苦，因為她描述的是我從未想像過，甚至我認為她是在唬爛。
她卻說：「我知道你其實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但我只是想說出來罷了！想說出來那些我次次想次次哭泣的事情，希望可以把這些事情拿來像是講別人的事情一樣簡單。」
她的世界很複雜，複雜到我完全不想介入。
而她卻告訴我，她會因此而勇敢、而堅強、而去面對未來所有的難關，那些畢竟過去了！
我很訝異，訝異著她的想法可以從極度的哀傷轉換成這樣的思想。
像是發現我表情的驚訝她接著微笑的說：「其實這也算是一種逃避。」
她的改變，是為了逃避之前的過去。她的剪掉的頭髮，留著之前所有的過去，所以她選擇捨棄。
故事暫時結束了。
她說，她現在有就醫，但是…記憶本來就是不可靠的東西，她想要創造新的快樂。醫生告訴她，她基本上都有聽，但是基本上也很明確地告訴她：「恢復的機率很低。」
「對了！你下學期好像可以跟我同班喔！請多指教！」她突然冒出這句話。
「啥？」跟剛剛的對話完全不一樣？
「把剛剛我說的東西忘掉吧！」她手帶動作，作出像要把我洗腦的動作。
我被她嚇到了！這個人是瘋子嗎？是吧？
但是我想…她唯一沒變的是那醜醜的笑。
像在哭卻又笑的笑。
「算我很閒吧？以前居然是用這種方式認識你！」阿飛突然勾著我的肩。
「你幹麻嚇人阿？」我瞪。
「怕你說我壞話啊！」
在那之後，還真的是跟她同班，雖然我很懷疑她是不是下咒。
但是，她算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吧？有一種天性隨和卻又會突然搞憂鬱的怪人？
「你跟阿飛是這樣認識的阿？我還以為你對阿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很了解。」麥看了我一眼。
「我從沒說過我跟她很熟啊！」
「雞婆男！你閒閒就跑來跟我聊天，害我不知道洩漏了多少弱點！…給我還來！」阿飛大力的打我的背。
「我又沒有特別問你…」我小聲的說。
拿起吉他，找出PICK撥彈，音樂開始隨著心靈迴轉。
升上高中後，看天空的地點變了。
也許是某種無法輕易看見的繩子在牽扯著，也許是有天使捨不得阿飛心中那無法縫補的傷口，特地找來了麥。
我很雞婆吧？因為阿飛，所以我在紙上寫下了─『下課時，一起去裝水！ (沒有要追妳，別誤會喔！哈哈！) 裡』遞給了麥。
將我所能夠幫助阿飛的方法使出。
我喜愛音樂，音樂裡頭包含了無數的情感；我喜歡藍色晴朗的天空，天空有大大的胸懷能夠包容人類眾多的情感。因為阿飛，我發現我學會了傾聽，學會了『其實幫助別人，也是定為自己的方法。』
「你在做什麼阿？又坐在這裡彈吉他看天空？」雪野走到我的前面。
「阿飛和麥怎麼都不見了？他們剛剛不是在這兒？」我吃驚地問。
「你真好笑！他們剛剛被叫去社團開會了啦！呆子！」在藍色的天空下，雪野綻開了她可愛的笑容。
那煞那…我迷住了。
「喔…」有可能因為阿飛，可以找到陪伴的女孩。
「你唱首歌給我聽聽吧！」銀鈴般的聲音牽起我的心動。
「好啊！」我說。
跟人的聲音相似的吉他聲再次地響起。
§
社團辦公室，兩個人整理著下星期社課要發的教學本。
阿飛生日那天好像一點也不開心，怎麼辦呢？
「敏羽參加國小同學會好不好？」我一邊對校著正確頁數，一邊詢問著。
「可是我不記得大家…會不會很乾啊？」阿飛遲疑地看著麥問。
「可是阿飛你不來…我可能會被追殺…我已經跟大家講你的情形了啦！基本上，就當是認識新的朋友吧！這次同學會可說是為你而辦，不來我就糗了！」我故意用著很緊張的神情看阿飛。
「呃！你喔！好吧！…反正我也很好奇大家。」阿飛嘆了一口氣，低下頭，手的動作沒停止過。
「那就這樣決定囉！期中考結束後的隔天！在『faith-caf’e』知道嗎？」我露出超級喜悅的表情看著阿飛要她答應。
有個人知道我有她的消息之後，超想見她的！
「可以是可以拉…但那是哪裡啊？而且日期還不遠咧…」她疑惑地問，這次剛好把用好的文件拿給我，抬起頭來問我。
「不然當天在火車站集合，你就知道啦！很多人很想妳呢！」咧著笑容，得意著阿飛會來呢！可以跟霍宇敲一頓耶！
還記得我在規劃同學會連絡大家時，霍宇在電話裡說著「如果她來的話，那天午餐我幫你出！」
「喔！…對了！你看裡跟雪野坐在一起耶！兩隻超配的！」做完事的阿飛習慣看著窗戶外頭的景色，而她一面指著操場。
「隻…飛你的數量詞怎麼永遠都怪怪的？…雪野和小裡？他們兩個最近好像常常在一起，但是裡也常跟你在一起玩啊？」我順著阿飛的手指看去。
在操場旁的階梯上，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直接竄出。
「可是我從沒看過小裡這麼憨笑過！這小子一定喜歡雪野！」阿飛大聲地說出。
「真的耶！」仔細想想也是喔！該回報裡了！
還放在鉛筆盒裡呢！
『下課時，一起去裝水！ (沒有要追妳，別誤會喔！哈哈！) 裡』
小裡上課傳的那張為我和敏羽化解誤會的紙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