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燃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纷纷震颤众人心神，寒风呼啸掠过，游荡着山崖水谷，点燃熄灭都同时进行，夹杂着明暗摇曳交织。
那左舵主尽量揣测蒙面人的虚实，帮主早就退在他们身后护着，不过红眼死闭，再睁不能，手下都候在一团包裹着，久久未平的惊惧心境因为瞧见了数量差距渐渐回来了些，叫嚣声再次泛出。
“小子，下来给爷耍耍！”
“多少有些无耻了。”
“弟兄们，砍下这厮为大器帮报仇雪恨！”
顾衍单手握住腰间刀把，眯眼打量下方各色人物，双腿微微打紧，砖瓦带碎一地，顿时如开弓之箭俯冲过去。
他要把大头的往后稍稍。
这左舵主当然不肯出头，猛然移花接木，拉出一旁腿站得发软的小厮挡刀，身下一拧，尽是凭空划开一道搁置距离，顾衍却是佯攻一番，右腿一转，硬是侧身踢向脖颈。
讶然一瞬，舵主连忙护住自己心脉，勾手接过那记鞭腿，身体前倾，扼手把向顾衍双眼，顾衍左刀收拢之间揽出一圈圆弧躲过，身位不及，舵主折身横扫，腕力扣向顾衍心口，再闪不得，他抵住刀背抗下矢击。
顾衍不住向后倒，撞上那个杵在原地的人，又是借力打力，他刀鞘解下扣住身后人的面门，绿焰接连燃起。
舵主右手滴血连连，他却毫不在意的甩甩手，“阁下功夫当真了得。”他这次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游归境大成，法身竟是这般出类拔萃，这是…重武！
“帮主，快来助我等！”
其余众人也是反应过来，重新拾起武器与之对峙。
“黄口小儿，只耍的这般不入流。”他眼睛还是睁不开，不过依靠感知他也察觉到顾衍的位置，之前还担心左舵主是否会反水，看这青面也应该是强弩之末。
反在这时，王大器的燥郁少了几许，不过立好架势，与五大三粗的模样不符，他专修术法。
“回剑贴。”
“周风四起。”
至于那些被绿焰燃烧着的手下，他却没啥子办法泯灭。
在场扰乱，他们第一次看见帮主大显身手，不过波及自身，不少弟兄就这么被风高高卷入砸死在地上，顾衍左右避闪，蓄力向前一刺，又瞧见环伺四周踱步的左帮主，心底一沉，但这场必须吃下。
环刀格挡住沙包移动的活人靶子，他又斜面迎上等候多时的舵主，“帮主，助我！”
王大器一愣，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身手，大手一戳，中心土地也是波动下沉，竟是把那舵主一并囊括在内。
这倒是让他措手不及，顾衍借机右肘压下，那舵主腰身一扭，肋骨处也是火辣辣的痛，借着寒风又给自己灌了几口，紧闭收气，顾衍可不给反应机会，直抵要害处挥刀。
蓦然，泥沙俱下在即，空间缩小不便，顾衍也忍不住喝了一声，朝着黑漆漆地带，浑身刀势聚作一点，冲着舵主心口刺去！
嗤！
入身时如海绵细软的感觉，他眼睑处沾了几滴温热露珠，顾衍也是立马反应，又朝前方踹了一道钩心脚，只听闷哼一声，顾衍放下心来，这次不死也是重伤，量他再动弹不得。
我可得好好谢你一番啊，王大器。
空间下陷得更深，俨然要把他俩埋在地下。
什么？这是那王大器的大招！他怎么没喊出来？！
顾衍意识到不对，踩着舵主余下的价值凌空而返，身下的是另一个风沙世界。
噗……
场面只余下王大器一人，作为皆是作浮尸状凌然半空，面容尤为狰狞，惹人胆寒心悸，他闭着眼，却是直直锁定住诧异的顾衍。
顾衍此刻一脸凝重，眼睛死死钉住周遭黑气四溢的王大器，仿佛将这月夜笼罩。
玄光之盛不见弦月，哭声悲怆无生戚夜。
魔障！
“阁下要听故事吗？不过这次你这招已经提前对他使过了。”
顾衍按兵不动。
“但说无妨。”
意外睁开眼，只剩黝黑的眼白，隔着焰火，显得更为瘆人，不过他倒真的追忆起自己的往事。
“他…不…是我，我嘛，河间府生人，自小随族叔离乡，不曾想外头不见繁华，遍野残尸，再后来发觉原来我是被拐来的，我的族叔是个走伢子，我说怎么不熟悉他的味道。”说到这时，他还真的抬头嗅了嗅，显得诡异又滑稽。“再后来，就是受不了虐待，溜出来一路讨口来到这了。”显然，他对自己这段过往很是满意，“辛好途中遇见一位山上修士，说我天赋尚可，给了我一本书，但他没给我机会，后来识字再看，发现没有金银宝物，何来修行？走投无路，便投了王家当赘婿，啧啧，那婆姨可真…”他又摇了摇头，“算了，斯人已逝，现在也只能记住她的好了，唉，早知如此当时下手该轻点的。”
“就这样吧，我的其他事也不好说了，阁下…对于我有什么看法？”
没有寒暄，回答它的只有手中的刀。
“哦，阁下如此火急火燎的……奴家会吃不消的，顾郎～”一声娇羞细语打破了顾衍的心墙，但他毅然横刀划过女子的脖颈，果然，再后一刹那，身形变幻似影。
“嗯，阁下对这女子一直藏于心底，为何如此不念情？”
顾衍面露不屑，终于徐徐开口道：“那个坏女人可不会这么糟践自己。”
似乎来了丝兴趣，它刚想开口询问，面前又是一刀划落，对付魔障不讲技巧，拼到最后，就是你赢。
身上绿焰时燃时熄，顾衍呼出一口气，沉着朝着浮尸接连挥砍，直到只剩他与那骇人魔障。
三口气，以换命。
“阁下当真如此？其实，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也不会动那些无辜者。”
当真？顾衍凭空冒出了这个想法。
“呵呵，当然……是假的！”黑靡气息完全铺陈，雾化般飘渺四处，彻底吞噬仅存光芒。
顾衍的攻击对他来说如同棉絮拍打于身，它附身的人本就是游归境圆满，虽然就此止步，但顾衍也不能轻松攻克，更别提，这人还擅长术法。
“好了，阁下请歇歇，这次该我了。”
顾衍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就收刀右倾回防，单单是拳势就让顾衍半部面具直接化成齑粉，不多时，脸上就露出几道伤痕，血似凝珠，堪堪回落。
麻了个巴子，不会折在这儿吧。
顾衍跺跺脚，警醒自身突如其来的疲竭。
魔障再次袭来，顾衍不断蹬地挪移，但这次却不是同他过家家，它悄然掠过顾衍，“安神风。”像是风有了形状，顾衍不自觉的摸着眼前的风，眼睛止不住打颤。
“很好的养料，阁下，做个好梦，权当，一枕黄粱。”
像是有了人性，它笑着说道。
倾尔，顾衍浑身绿焰极盛，它蓦然缩回手，好奇地看着腾然冒出几丈高的绿焰。
“忘川。”
一声清冷至极，整个地界都被那无边无垠，不知归所的河水分解开来。
“那是…曼珠沙华？”
它愣在原地，直到威压消散，它小心翼翼的靠近那朵圣洁妖异的花朵。
克制未毫，它伸手触摸那朵。
变色了？变色了！
它喜不自胜，这朵花是专属于它的，甚是爱恋，它将浑身魔息一同灌输进去。
妖冶绯红，又似坠入无尽深渊的尽头，“曼珠沙华！”
毫不在意身心的消散，它悠悠捧着它的曼珠沙华，踉跄走进那无垠河流。
“黄泉。”
心中迷恋更甚，它仔细的放下那朵它的曼珠沙华，让它随河流静静流淌。
“再见。”
它…他终于笑着说道，最后躺在那空荡处，静静等待。
……
又是一株幼苗生根发芽。
高大女子坐在彼岸，了然的看着这一切，低头仔细端详怀中受伤的徒儿。
嘴唇紧抿，眼神流转，却终是幽幽一叹。
“傻小子哟，记得早点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