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还请见谅,本店遇到了些麻烦,还需晚些时候。”
……
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莫说这四处只有这一家的店肆,单单那店小二一副欲拒还迎,不住挤眉弄眼的扭捏姿态就让顾衍万分好奇。
“莫不是遇到些山中精魅?”
顾衍好不容易在古河山野的褶皱角落里找到一处邸店,哪怕此刻闹诡他也是义无反顾。
我必须现在立刻休息!
那小二也是一惊,虽未看清眼前行者模样,但他单手握住悬在腰间的刀时,确又是让他凭空一愣,竟无处生出几番英雄胆,便抖着胆子大声说道:
“是这样的,本月十二,也就是客官来此夜宿的前七日,我家公子讨了安阳城张家小姐作媳妇,可路上却作意外……”
念及此处,那小二又是感到一阵凄寒渗骨,畏畏缩缩的。
“直说便是,无妨。”
小二凑紧又是一阵冷汗细冒,“没想到前来接驾的车辆无一幸免,我家公子也是不见其踪。”
“哦,那关你们这处何事?”
他不信接亲队伍要开到这山郊野岭地。
“老爷自是落在平阳城里,事实上,这处邸店便是我家公子所管。”
顾衍有些释然,此处离唐都距离尚可,应该有许多行商歇脚,不过最近钱家出了那挡子事,风头不对,淮安路又不太平,人流少了许多。
“问题就在这。”
远生草野呼呼群风压过,惹得刚挂不久的新婚燕尔大红灯笼摇曳得厉害。
“诶哟,就是这儿!客官,有个人活着回来了,就是这里!”
店小二被凭空而来的异象给镇住,说话也有些结巴。
顾衍没用他蹩脚的数理化知识为小二解释,不过按照常理推断这幸存人选,“是那张小姐?”
“不,不是,是个衣裳破烂的丫鬟,我们接到她的时候,挺着个大肚子,双眼死死把我们钉着,一直拍打孕腹,不住干呕,口中勿那叫喊,实在骇人。”
说道这,店小二双腿又是打颤,当时他赶趟在前头候着,所以听的最清楚。
“她一直说‘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小二直犯恶心,一时有些天旋地转。
“呕!!!”
他实在忍不住,捂着嘴一阵小跑,扶着院前杆子吐了起来。
吃的还怪好的嘞。
“所以呢,现在有几位道长施法驱魔啊?”
小二终于缓过神来,“老爷请的道长尚未赶到,此前有位年老村妇来店留些时候,让那丫鬟对付了几道符水,不过安稳了几日,如今又发作了。”
顾衍眼神一凝,他刚才分明听到了店肆内低声吟唱。
“那村妇何在?”
顾衍缓着性子,尽量不露出迟疑神情。
“这个……我们也不知,只是因为这丫鬟的肚子越发大,明显藏不住,她走时还让我们找个安稳婆接生。”
顾衍气笑,“你们难道没发觉有些不对吗?”
倒是那小二挠挠头,直楞道:“我们这几个糙汉子哪里懂得这些,这位想来应该就是我家公子的种。”
“你一直没再靠近过那个丫鬟?”
之前店小二的恐惧神情他可是历历在目,这里却正常的不行。
“的确如客官所说,我当时实在吓得不轻,正巧负责赶路通报着。”
顾衍缓缓踱步,“那你家公子呢,老爷难道不管?”
“这……”
店小二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公子自是要管的,可怜公子一片孝心,本是为老爷冲喜,没想到这般,不过凑巧小公子前几日从陪都回来,听说过了春闱,夫人很是高兴,便在府中大摆宴席,就连小的也封了个大红包呢。”
顾衍正了心神,续上小二话头打趣说道。
“那大的死活就不管了?”
小二也知自己说的不妥,“客官,我不知怎么给你说,如今在府中主事的是少夫人,我家公子已经在寻了。”
“正巧,我算半个山上人,带我去看看。”
顾衍掏出顺来的七星斋符箓。
“小的看不懂这些,不过可以带客官上前。”
顾衍摇头,他居然在院前饶了些口舌,管你什么精魅诡怪,最好真的有些本事在身上。
他按稳了头上斗笠,信步徐徐进入了这百十地里唯一的庭院。
不出他所料,四周静悄悄的,余下只听得坊内柴火呲啦呲啦吞噬着,整个邸店怕是只他一位顾客,加之顾衍探到的其余四人,旅馆满打满算有六个,就是不知那丫鬟腹中何物,反正,别来沾边。
“安稳婆已经在路上了。”
顾衍点了点头,不断摩挲着梁柱饰物。
“客官,可有什么差错?”
“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孤单,漫漫长夜,只我一人。”
“嘿嘿,其实我们这儿平时很热闹的。”
“看的出来。”
顾衍不再停步,径直走向柴火房,“客官,您走错了。”
“错不了。”
开门的是一位老伙计,他一早就注意到外面的旅客,此时也是笑脸相迎。
“多谢,叨扰了。”
老伙夫笑着摆手,随意道:“不打紧不打紧,这几日忙上忙下,实在无聊。”
顾衍回头望去,那店小二也是原地背对等候着,与其余伙计说着什么,顾衍洒然一笑,“那我就看看今天伙食如何。”
“粗茶淡饭,上不得堂面。”
伙夫恪守其职,跟顾衍打了招呼后就继续坐着灶台添柴火。
“平日里没人跟你一块儿撂着?”
顾衍放下手中的瓦罐黄汤,转而看着锅里沸腾的热食,虽然作旧,香气也是浓烈诱人。
这句话似乎打开了老伙计零散碎隙,偶然拾起一片仔细端详,“倒是有位小生,很是勤快,不过回到淮安路跟着人一起起义了。”
“哦,这来头可是大的很呐。”
“客官,您是不知道最近淮安路不太平?”
伙夫有些诧异,他舀起一勺热汤放在嘴里尝了尝,满意的点了点头。
“倒也没什么,谁知道小虞帝又搞哪一出,反正他最喜欢看戏了。”
伙夫明显带着不满,忿然说道。
顾衍也是点了点头,指间轻触微凉,辛好不伤人。
可谁又想到当年淮安路北上勤王的五子,会做这么久的圣人呢?
“你知道一枕黄粱嘛?”
“老朽年纪大了,确实不知客官何意?”
“醒不来也好,醒来也不差,梦是好梦,就是外来客很会闹脾气。”
顾衍合上酸腐的木盖,看着还在不断添柴的老人说道。
“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