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们下去吧?伊草?”
楼梯口的彩叶冲伊草挥挥手。
伊草眨了眨眼,眼神落到一步一步走下去的布洛芬身上:
“好。”
“...”
再望向彩叶时,她已经几步跟上布洛芬,也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这是在借布洛芬躲她?
好啊,若不是她早就对那副面孔的每一细节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早就有一定免疫力了,这装傻充愣的小心思和精致的表情或许还真让她萌混过关了。
更可惜是,可能装傻装地真正傻了一分,她居然提脚就走,好歹也等她走两步再跟上去也显得自然一点吧?
有点分不清大小王了。
她兀自捂嘴一笑,随后走到一边。
伸手按下银河一侧墙上的暗格,一排排隐去形体的符文砖像数码般堆叠在银河前,直至所有光芒一一被覆盖,只剩流转的、一闪一黯的符文墙壁。
...
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彩叶和布洛芬果然卡在一个很有说法的地方。
银制酒杯已经放到床头柜前,两人站在介于床与下一层楼道的地方,既不直接明显地向伊草坦白,而是隐性地表达了她的想法。
彩叶看见伊草下来,语气显得有点生硬:
“内个...伊草,你看伊格村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会消息恐怕已经传到主世界了,你看要不要...嗯...有什么细节我和布洛芬都可以提供,你说对吧?”
说着,她好肘了肘一旁的木头人布洛芬,而他也配合(?)似得点点头,表示赞同。
伊草摇摇头,语气平淡:
“不用了,彩叶,你不打算在这过夜吗?”
“啊这个啊...”
似乎没预料到这开门见山的问候,彩叶急忙组织语言:
“这个不好说...毕竟伊格村发生这么大的事,教会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想如果我这时去的话,或许还能安稳一下人心...”
很合理的理由,如果不加以揣测的话,可能还会认为彩叶是回想起了一些圣女的责任,想发发善心。
“是吗?...”
伊草倒没有刁难她:
“行叭,你先走。”
“啊?!...额、我是说,嗯嗯,那我走了。”
她显然没有预料到伊草这么好说话。
彩叶尴尬地背过身,尽量避开伊草审视一般的视线。
“喂!布洛芬,走了!别像个呆子似得。”
说着,她拉起他的胳膊,又回头朝伊草招招手,语气很是轻松:
“拜拜。”
伊草淡淡笑着回应,一路目送她下楼。
无人言语,一时间,整个神殿陷入沉寂。
将手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她略有思忖。
看来彩叶还没意识到饥饿旅行家早就死了,现在在她面前的...
她无声地勾起唇角,右转踱步似地走了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
“布洛芬...好像是那个世界的药物吧?给一个没姓名的幽灵取名字,可真有点伤脑筋呢...”
...
不一会,另一边的彩叶忽然发现了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
自己好像迷路了!
这个破神殿修的跟迷宫一样有没有?没有任何路标和门牌,取道宽度也是一成不变,只有满眼流转的淡蓝符文。
她一连在最底层绕了好几个十字路口,终归还是绕晕了,扶着墙冒星星眼:
“怎么又是这?”
问系统,系统说它上一战为维持理智失了很多力量,现在还在恢复。
问布洛芬?她总感觉这家伙进了这地方不仅没有任何信仰的表现,反而像窒息了一般,连呼吸都滞塞了,更别提理她的问题了,更何况,她总感觉自己在面对他时莫名心悸。
问薇儿,可这地方似乎是隔音的,传递不了太大的声音。
“这可怎么办(晕),难道又要回去找伊草吗?我可不想再被她做什么...”
她有些失神地瞅着眼前砖缝里流转的荧蓝符文,忽然眼底一亮。
“等等...?!这些符文似乎都流向一个方向?”
她惊讶道,随后随着符文流向的远方望去——第一个十字路口的墙上显然也有一个共同流动的方向。
莫非那里就是出口?她兴奋地想,脚下也随之而动。
一个、两个、三个路口...
彩叶最后甚至小跑起来,一番左拐右绕之下,就连直觉也默认了目前的方向,只管前进。
她最后在符文所指的尽头看到了一扇门扉。
出口?
看着不像啊?自己来的时候不是还上了一段阶梯吗?
罢了罢了,谁知道那门后面还有没有道路,事到如今自己也没得选了。
来都来了...
她上前一步推开门,顿时,好像有一股冷气吹上她的大腿。
“嘶...怎么感觉...有点阴间?”
房间内部的空间甚至没有走廊大,而且所有符文在路过此处时,都如中了病毒一般变成乱码一样的符号,以不规则的频率闪动着,变得黯淡无光,让人难以看清周围的场景。
“...?”
彩叶面露疑惑,这个画风突变的地方是怎么回事?
诡异又令人不安。
她只是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雾蒙蒙的室内就防不胜防地浮现出新的图像。
压抑又黑黢黢的墙壁下,一具躺靠在黑室尽头的骷髅朝她投来空洞的视线。
“...”
她单手捂嘴后退两步,心头涌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窒息沉闷感侵袭着她,她机械地绷紧全身肌肉,差点当场干呕起来。
这具尸体是!?...
那乱麻成海的骷髅堆中,那个爬地最高的一位...充满憎恶、愤恨与绝望的那位...
他是...?!!
她的背冷不防地靠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双肩也随之猛颤抖、摇晃起来。
“...”
布洛芬的身体上完全没有呼吸的起伏和温度,他只是如雕塑一般挡在唯一的退路上,挡住了最后一缕符文的光芒。
彩叶嗫嚅着嘴唇,她黑暗里的脸一定白了,毫无血色了。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
无名的印象再次冲击大脑,她闷哼一声,双手抱住肚子躬下身,冷汗爬满额头。
“你不是挺饿吗?...来...就让你待在这饿到死...如何?”
“...”
“卡尔颂、祂配吗?”
“...”
“我让你亲眼见识一下,狂妄自大的神明,是怎么下错这关键一子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都到这里了,你告诉我塞里安是假的?!祂早死了?!”
“...”
昔日的回音充斥着耳旁,渐渐地,彩叶的眼眶里蓄起泪水。
“...别...我想不起来啊...”
眼前黑黝黝的四周逐渐变得冷寂,只余下脑瓜里的嗡鸣不绝声和砰砰跳动的心脏声。
她几乎站立不稳了,可这时,身后的人又伸手搭上她的肩,慢慢俯身,兜帽下的下巴凑到她的脸侧,张嘴欲言:
彩叶抖地更狠了,可就在这时,她却从布洛芬嘴里听到了另一个音色:
“彩叶,你还是想不起来吗?”
是伊草的声线。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是伊草?所以之前她一直都...
“真的想不起来...我...别...”
身后的身影沉默了一会,随后,彩叶感觉一个冰冷的、药丸状的小东西从布洛芬的指尖送上,触碰到嘴唇:
“吃了它,乖。”
“...”
彩叶的眸子里已经失了色彩,只能在那个悦耳的呼唤下,顺应本能地张开嘴...缩喉、吞咽。
不一会,她本就半开的眼皮便缓缓沉下,连带着无力的全身瘫痪。
“布洛芬”伸臂接住她的身子,将她抱起,嘴里喃喃道:
“为什么记不起来呢?...有谁做了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