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钟声悠悠地传来,回声再飘到湖面上,在宫楼间袅袅散开。
“...”
彩叶从黑暗中缓缓醒来,眼前已经清清凉凉的了,心底暖洋洋的,与慵懒的惬意充斥着全身。
意识在浮现,大脑却选择下意识放空,享受着难得的惬意——尤其是自己放在腹部上手心的紧致和持续的温暖。
她愣了愣神,一只大手正和自己十指相扣,身体也被环抱着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眼是只有透着光亮的深紫床帘。
富有规律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湿热的气流拂过发丝。她偏了偏头,伊草的宁静的睡颜便显露在自己面前了。
这个鲜花一般的面容,舒放而恬静地躺在这儿,墨色的发丝覆盖着无暇的前额,露出耳后尖状的精灵耳,轻轻的波纹漾过肌肤,一直传递到自己全身。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耳朵。
思绪慢慢放大,她忽然想到昨晚被预知梦吓醒后,自己带着哭腔求抱的姿态,不免面颊微红。
真是的,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了?
都怪伊草老是暧昧地看着自己!搞得她最近越来越对某些方面敏感了...
但是...
她偏回头,直觉得脑子跟相贴的手心一样热热的。
她不得不承认,待在伊草身边确实很安心...
难怪人家能做圣女,她身边就有磁场一般的安全感,而自己居然还跟别人在同一张床...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思想要健康一点!
她连忙压制住心底升起的骄傲感和欣欣自喜,深吸一口气。
得准备起床了,最好趁伊草还没醒的时候。
好吧...首先是右手...
彩叶试着动了动被扣在手心中的小手,结果尴尬地发现,想要不用力就挣开几乎不可能。
更糟糕的是,似乎是感受到彩叶的动作,伊草的手居然抓得更紧了一分。
“emmmm...”
她有些无奈地偏过头,这时她看见伊草的睫毛动了动,紧接着,自己枕在枕头上的倒影便倒映在对方淡蓝的瞳孔中了。
“...”
完全亮起的晨光恰到好处打在床铺上,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一眼。
彩叶的脑子短路了一刻,一时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而面前的伊草已经抿抿嘴唇,吐出热气:
“早。”
“啊...早,早上好。”
彩叶完全翻过身子,慌慌张张地回答道,末了,又在伊草半睁眼的注目下咬咬唇:
“先起床吧?别再抓着我的手了...昨晚虽然是我冒失了,但也没必要...”
说着,她还尝试动了动指头。
伊草看了看,轻轻一笑:
“你忘了吗?这也是你要求的啊...”
“?”
“光是抱着还不满足,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抓着手’‘不要放开’之类的话...”
充满羞耻印象伴随着伊草的话涌入脑内,彩叶的脸便越发变得通红,更显得恼羞难言:
“喂!...别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
彩叶撇开视线,恨不得赶紧逃离伊草似得抽了抽手,后者淡淡一笑放开了她,从床铺上坐起,语气变得正常。
“你昨晚做噩梦了?不要紧吗?”
彩叶躺着背对着她,伸手裹了裹被子,盖上肚子。
“没事,预知梦,我似乎在四神的神坛上方看见了鬄母...”
“是吗?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说明鬄母已经盯上你了,这梦境搞不好是引诱你堕落。”
伊草摸着下巴,喃喃道。
“...”
两人沉默了一秒,伊草想了想,又道:
“这些天你就待在王城,最好待在我身边,嗜血教在你来之后渐渐变得活跃了,我必须确保你的安全。”
“当然,你不想的话我也不拦着你,但前提是每晚要出现在这,明白吗?”
伊草拍拍床铺。
彩叶看着她叹了口气,道:
“可以,不过你不要再用分身跟着我。”
“如果这样了,你会讨厌我吗?”
“...不会。”
“哦?”
彩叶垂着眼眸:
“我发现,我对你完全提不起厌恶、憎恨之类的情感,这算是...直觉?...我不是很明白,最起码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那...”
“但不代表——我不会生气。伊草,我能更坦诚地待见你吗?”
“当然。”
“既如此,我希望你也能这样待我。之前的事...我暂且就不计较了,能帮上你的忙我很高兴,我也理解你的目的和动机,可是...你也发现了,我还是记不起什么...所以不要再那样了。”
“好。”
希望她能做到吧,自己也是有底线的。
彩叶回眸看了看顺利答应的伊草,又问道:
“如果我要出入王宫的话,需要凭证之类的吧?”
这话就等于变向否定待在伊草身边的提议了。
伊草呵呵一笑:
“不需要,王宫里的人不都认识你了吗?”
“?”
说着伊草便啦开那一侧的床帘,走下床铺。
不一会,一套干净的女仆服便甩到了彩叶的被子上,后者无语地坐了起来,靠在床背斜视着笑眯眯的伊草。
又是女仆吗?
好吧,以普遍理性来讲,这确实是很低调又很好解释的身份。
唯一的坏处就是有时候会被伊草玩一些奇怪的play而已。
而且王宫内女仆的制服都统一,彩叶穿着它出门也不显得突兀,只会被当做正常出门采购的女仆吧。
而且就算是王宫的佣人,那也不是一般人想惹就惹的,据伊草而言她们必要时一个人对付十来嘛名普通大汉都没问题。
能进王宫本身就是一件能说明等级的事情。
至于其他女仆会不会嫉妒自己与伊草走得太近?大臣元老们会不会皱眉?
呵...由他们去吧,因为伊草每时每刻在他们面前谈及自己时的态度,那可只要是明白人就看得出来自己的地位的。
简单来说就是,以伊草的控制欲,可不会让那些狗血的桥段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点倒是令人放心。
“怎么?忘记怎么穿了吗?”
彩叶回过神来,连忙抓起身前白色丝袜,陪笑道:
“没有没有,我自己穿...自己穿...”
...
在长条桌前与伊草共进早餐后,她本想去后宫钓钓鱼啥的,可一见到身边伊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的时候,她又忽然改了主意。
对啊,既然现在可以出王宫了,自己何妨不在这个国家的政治经济中心好好逛一逛呢?
她简单向伊草说明了一下今天的计划,对方则表现地有些遗憾:
“我还要去蠕变处理伊格村的善后事项,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当心。”
“亲自?”
“分身。”
“那好吧。”
彩叶并没有表现地多在意。
关于分身,在见识到布洛芬后,她基本已经推出来了。
大概率和生命之石百级的重塑身体和破碎神殿的复制灵魂技术有关,再加之她巫术多的是,或许同时操控也不是难事,只是重心在哪的问题。
难怪她能统治如此之久,搞不好上下城区都有她自己的“眼线”,暗中铲除的威胁,粉碎的苗头她都不敢想。
彩叶默默想道,又忽然想起一件事
“薇儿呢?”
“她在王城边界那守着‘玩家’呢,你可以去找她。”
嗯...那倒是不用着急。
伊草忽然道:
“可以去辉光之塔看看,你的注魔水平也不低,足以掌握高层次的法术了,这在战斗和自保都很有必要。”
说着,她还指了指窗外。
往王宫外的窗外平视能看见什么?
只能看见全城唯一高过王城的法师塔。
那个由大块的石转堆砌而成,采用哥特式建筑的飞扶壁和尖拱设计的塔楼,较小的玻璃上始终闪烁着变化色彩的反光符文。
彩叶点点头,她注意过那个地方,也正打算去那看看。
辉光之塔塔顶的巨大夜明珠富有魔力,哪怕在夜晚也是全城最亮的信标。
其信徒信仰的,是光耀之神卢克森,掌管与暗黑相对的光明,与密氛相对的自然元素。
...
“...”
头顶月桂冠的伊草面带笑意站在阴影一处,彩叶背着光紧抿嘴唇,正有意无意拨着自己的手指,双腿并拢,显得很是拘谨和扭捏。
“内个...要出门的话...没有钱...”
那个手镯喂给塞伊格亚了...她现在可以说身无分文。
“规矩你知道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彩叶闻言短暂地为难了一下,但也只是短暂。
其实她很想跟伊草讲道理,毕竟这一趟蠕变是她跑的,任务完成了怎么会没有奖励呢?
可是,她明白伊草根本不听那些话,她这态度摆明了是想捉弄自己。
好吧...再加上独居久了,自己本就是很容易满足的人,她现在不愁吃穿不愁房租,更不愁未来的生计,其实已经远超大部分人了。
人话:包养。
她倒不在乎自己与伊草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毕竟蓝星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
年少不知富婆好,错把萝莉当成宝。
年少不知软饭香,错把青春倒插秧。
她早就不是那个初入社会的小清纯了,能白嫖的事情,干嘛要为了那点所谓的“脸面”去费心费力,说不定还落得一个不讨好的下场呢?
她可不想再重蹈当黑户时的覆辙了。
想到这,她只好在伊草的面前打起精神气,两手合十:
“主人,能给点生活费吗?”
伊草见了,忍不住伸手摸上彩叶的头,后者听话地踮脚靠了靠,同样以笑容回应。
伊草收了手,嘴角略带意趣之色:
“越来越自然了,嗯...彩叶,你的身体和不会已经在潜移默化下慢慢接受我了?”
“...”
彩叶脸部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咯?”
蹲下身子,伊草把手一拨便放到彩叶下巴上,分指轻轻撩动。
彩叶终归红了脸,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就这样又让伊草爽摸了几分钟,甚至还被她有些出格地碰到锁骨,搞得她不得不伸手捂住颈线。
“心跳很快呀?好啦,不逗你了,拿去吧。”
伊草最后放开了彩叶,拿出一个手镯交到她手上。
彩叶先是闭眼深吸一口气,随后摸了摸手上的手镯确认。
嗯?100枚金币?200枚银币?500枚铜币?
不错不错,她嘴角一勾,随后双手抱胸哼哼道:
“尽喜欢占我便宜。”
“但我看你不也挺享受的吗?”
彩叶只觉得脸上又烫了一分,连忙背身去:
“...嘁,我走了,拜拜。”
伸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际线,彩叶刚抬起一脚,下一秒便感受到伊草的发丝从天而降,与自己的发丝相接。
于此同时,一双臂膀环上了自己腰。
“诶?”
伊草单膝跪地,下巴放在彩叶的右肩上,压声轻轻吐词:
“昨天的事,是我着急了,抱歉...晚上记得回来,我就在这等你,好吗?”
彩叶的身子轻轻一颤,那一刻,她的骨头都软了:
“我知道。”
“答应我。”
“我就简单出个门,说那么肉麻的话干嘛...好,我答应你。”
彩叶看不见身后的伊草是什么表情,但她肯定是安心了,她轻轻一动便挣开了她保护似的环抱,径直朝王宫下的台阶走去。
回头,檐下孤零零的身影正垂眸目送着自己,她藏在阴影下的表情不像她去蠕变时的似笑非笑,也不是平日里那幅运筹帷幄的自信和对尘世的漠然——她第一次从这个女人的脸庞上读出了一丝别的意味:期盼,但更多的是担忧,因遥遥而不可及产生的距离感,仿佛两人之间隔了一层厚壁障。
一堵只能从里望到外的,死死焊住的墙。
此时此刻,偌大而空的王宫无尽的缩水,压缩于伊草一人周身,变作一间封闭、残破又发霉的小房子,一个早已被世人遗忘的角落,而唯有的阳光则打在自己身上...
“...”
彩叶张了张嘴,脑内却忽然浮现一句熟悉于心话,便把它说了出来:
“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