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下去，彩叶心中便越是惊讶，这种去过如此多维度的女子，当真只是一名凡人画家吗？
正在她怀疑地看着四周那些“熟悉”的事物时，莎尔端着两杯热花茶从后房出来。
“有点烫。”
彩叶慢慢接过带把手的茶杯，瞄了一眼:
蜂蜜色的茶水中泡着来自花园维度的精灵花。
好吧，她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被自己撞的了。
要喝吗？
或者说，眼前这个金发女人可信吗？
她不免犹豫起来，转而抬头:
“这些画作都是你画的吗？”
莎尔站在画前，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作什么掩饰:
“我尝试绘出维度中那些如梦似幻的景色，借此记录我的足迹。”
“那你是怎么自保的?我听说，异世维度里不是怪物成群...尤其是爵士那个一点水都没有的荒漠，单独一个凡人不可能...”
彩叶直白地问道，莎尔闻言却回眸一笑，带着幽默的语气道:
“我想，一定是靠我的绘画之力吧～”
“蛤?这算什么理由?十二技能里没有绘画吧？”
彩叶翻了翻白眼，嫌弃地表示不信:
“别骗我了，你肯定还有其他人保着——是不是就是那位送你植株的朋友?”
莎尔小口地抿了抿茶:
“你说得对，我有一个朋友，她...”
“她怎么?...”
“...”
莎尔笑而不语。
“那你呢？你怎么知道‘爵士’这个名字?”
说话说一半又改话题，彩叶难免觉得她口中的那个朋友是“无中生友”来的了。
但这个问题也把她问住了。
对啊，自己目前的身份只是一名内宫小女仆，怎么会有这种认知。
“我?我是...”
王城里的书好像没有记载爵士这个维度的资料，这似乎是个很偏的维度。
彩叶眼神偏移，话语有些别扭:
“我以前去过那...”
“嗯?”
莎尔闻言表露出兴趣，她抬脚接近彩叶，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彩叶咬咬牙，视线落到那副夕阳下屹立红沙之巅的高台，灵光一闪道:
“没、没骗你...我告诉你啊，那里有四条腿的蜂王，还有一名擅长魔法的女爵士。”
这两位都是原作里爵士世界的boss，彩叶刚才正犹豫说什么呢，刚好瞄到莎尔画作里那个高台。
那是boss女爵所在的高台。
“哦?”
莎尔动了动嘴唇，最后只说了这一个字。
彩叶见对方半信半疑，连忙点头:
“没骗你，骗你我是小狗。”
莎尔坐到画布后，把茶水放到身边的颜料与笔之间:
“没事，只是觉得你胆子那么小，居然敢接触那位喜欢黑魔法的女爵，我对你稍有改观。”
彩叶撇撇嘴:
“我虽然不主动，但绝对不代表我胆子小。”
“是吗?”
“那当然！你不信?那我证明给你看...”
彩叶从裙子里掏出两颗生命之石，在莎尔眼前晃晃:
“生命之石吃过吧？贵族之间都当最高级的甜点来吃，但不管是谁，一天顶多只能吃一次，但我一次能吃两颗！”
反正刚好有茶水解甜腻...
说着，她就要张嘴一口吃下。
可画布后若有所思的莎尔却忽然制止道:
“等等，别吃！”
“?怎么，你怕我做不到？我说了，没问题的...”
莎尔摇摇头，起身快步来到彩叶身前，看着彩叶手上的生命之石，眉头逐渐皱起:
“你这块生命之石，是哪来的？”
“嗯?”
彩叶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两块生命之石，而后冒出一头冷汗: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眼前两块菱形的生命之石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成色:一块如红玛瑙般闪晶晶。
而另一块则如一颗跳动的心脏般鲜活充血！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其中甚至游动着大批大批如蛔虫般的细小红线！
“这是安德森给我的那颗...”
“安德森?”
“就是辉光之塔的代理贤者...”
“他啊...”
但莎尔没有过多讨论什么，只是接过那颗异常的生命之石，语气严肃:
“这是嗜血教的污染之石...幸好我多看了一眼，否则你若吃下，必回被种下‘胚胎’，借腹生子。”
“借腹...生子...??！”
“警告：检测到宿主理智受损...”
彩叶闻言脸有些发白，她一阵头晕反胃，总归忍攥着茶杯住了吐意:
“...这种跟烟一样的见面礼都要下套，真歹毒。”
莎尔抬了抬眉，并没多问“烟”是什么，只是半跪在彩叶身前道:
“这种石头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鬄母...又准备入侵了吗？...来，先喝口茶。”
她伸手稳住彩叶发抖的手，帮她慢慢抬起手臂喝茶。
“呼...”
彩叶深呼吸一口气，红瞳里的阴影褪了一分:
“谢谢莎尔姐姐。”
“没事，这块是好的，你可以先吃着。”
莎尔带着那块污染之石起身，又攥在手里看了几秒，随后轻轻掰断。
淡淡的血雾从裂隙里飞升，很快便消散在空气里，其余的部分则如漏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失色，最后化为凋零的灰烬。
“...”
回头，彩叶两腿并拢搭在一块，两手放在身前缩着肩膀，两手抓着剩下的那颗生命之石，正滚着喉咙一点点啃着。
莎尔哑然一笑，并没有在意彩叶支棱努力起的形象的崩塌，她回到画布后坐下，拿起画笔。
“小妹妹，以后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知道吗？...当然，我倒没理由害你，尽管喝吧。”
就着生命之石，彩叶又喝了一口茶水，弱弱道:
“这个世界真疯狂...莎尔姐姐，我们虽然今天刚认识，但你居然帮了我那么多...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她歪了歪身子，发现画布后的莎尔正拿着调色盘刷笔。
“不必，记住我这家店就够了，你想报答我?那就让我为你作副画吧，就在这椅子上。”
“诶?...也不是不行...”
彩叶张望了一下，莎尔又说:
“杯子放地上就行，哦对，还是换身衣服比较好，女仆装可不适合你...”
彩叶跳下凳子，疑惑道:
“换衣服?姐姐已经有家室了吗？还是说有我这种体型的妹妹?”
“不是。”
莎尔神秘一笑:
“跟我来，自然有适合你穿的衣服。”
...
十分钟后。
“穿好了吗？”
“额...唔...应该?”
门帘里，彩叶对着面前的铜镜又细看了一遍，嘴角微微上扬。
“爷怎么这么好看。”
裙子是纯净又简约的白色，v领口，A字型剪裁，从腰部向下逐渐展开并到达脚踝，下摆处有精致的蕾丝边装饰，腰部则有一条细长到足以打成蝴蝶结的腰带。
“再等一下...ok了。”
彩叶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打算暂时就这样。
本来还应该画画裸妆的，但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
“不过...她真有给我穿的衣服啊？”
彩叶拉开门帘，自言自语道。
门外的莎尔淡淡地看了一眼，便点头道:
“不错，还挺适合，来，坐这吧。”
她拍了拍画布后一处灯下的高椅。
“需要摆什么姿势吗？”
“不用，按你喜欢的来，自然一点便好。”
莎尔拿着炭笔在手中的画板上迅速打着草稿。
彩叶的角度看不见她画的什么，只好乖乖坐上椅子，两手搭在腿上:
“这样可以吗？”
“可以，不过太拘谨了。”
“额...那这样?”
“要不你侧着身子?腿别放同一水平面上。”
“我试试。”
“嗯，这样还不错。”
直到莎尔满意地点点头，彩叶才长舒一口气:
“怎么感觉像在被动穿衣服。”
莎尔的草稿很快就打好了，她将草图转移到画板上，一面打起底稿，一面道:
“是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毕竟从草稿到成品都是我一个人见证，必须得麻烦你找好角度。”
“这...要花多少时间?”
“很短，以我的画技...一个小时吧，比颜料干透的速度都快。”
那确实挺快，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位以凡人体质作画的速度。
“那好吧，我会努力的。”
...
“好了。”
莎尔放下画笔 。
“啊...终于...我腿都麻了。”
“先别着急起来，会晕的。”
莎尔主动来到彩叶身边，扶她下来站稳。
“谢谢。”
哪怕有人扶着，彩叶也觉得眼前短暂一黑，双腿提不起劲。
“快让我看看画的怎么样。”
彩叶来了兴致，好不容易等到莎尔完成情况，她当然按捺不住此刻的心情。
而当莎尔带着她来到画板前时，她却是眼神一愣。
“很漂亮，可是...”
在这幅简单白底肖像上，少女穿着一件清新脱俗的长裙，侧仰而望的面容如同初晨的露水一般清新，她一路披散至肩后的头发是纯白的，整幅画面呈现令人亲和的冷色调，没有任何背景地点，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只想单纯表现少女美好一面的心意。
但是，少女深邃的红瞳却彻底改变了画作的观感。
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态？生疏少趣，心冷意沉，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淡漠，示以人清冷的孤独感、残缺感。
“很完美，但总感觉缺了什么...”
莎尔低眸看着她:
“残缺美也是美嘛，你觉得缺了什么？”
“缺了...”
彩叶沉思一会，最后咬唇犹豫道:
“缺了...感情?”
“感情有很多种，爱、恨、悲、喜、愁，具体缺了哪一种呢？”
“...”
彩叶伸指碰了碰画作上“自己的面庞”:
“不知为何，我觉得是...爱?可我现在不是这样...”
身边的莎尔点点头，赞同道:
“不错，爱...你觉得不像你自己，说明你已经找到了嘛，是谁呢？能告诉我吗？”
“...”
她摸上彩叶的手，把它放到彩叶的胸前。
彩叶只觉得心脏莫名扑腾起来，呼吸急促起来。
她脑内兀自浮现出一个人影:
黑直发，蓝眼眸，精灵耳...
伊草?
不、不是现在的伊草。
是一名身材瘦弱，皮肤苍白，站在火光与废墟之中的女孩，双手抱胸，抬着茫然又凝立的蓝眸望着远方的幼年伊草。
注意到彩叶视线，女孩回眸露出微笑，那是一种混合着希望和绝望的复杂表情。
下一秒，她的身影便如飘零的灰烬般一点点消逝了。
彩叶伸手，却只碰到了那副画的眼睛，跌入现实。
“...”
莎尔站在她身后: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彩叶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画，敛着眸久久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