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恶心。
恶心，恶心……
全身上下沾染的都是让人恶心的东西，腥浓无比的血液混合物，到处都是，哪里都是。
夏常念心中那股上冲到再无法压抑的情绪，经由她疯狂的发泄举动，平息之后，要面对的就剩下了满目狼藉。
一滩最为中心，且最成规模的血泊中央，躺着那具扭曲的残躯，血腥，糟乱，是最先能浮现在脑海中的两个词。
斑斑放射状的喷溅血迹，条条椭圆形的挥洒血迹，一滴临近一滴的滴落血迹，还算是规整；真正把这房间染脏的，是夏常念不断移动的脚步，沾连着血液，一脚一脚的，踏的全都是血红的脚印，以及拖动的一大片的遗留的血迹。
晕血的人看到这样的“凶案现场”，绝对会承受不住晕过去，好在夏常念没有这种疾病。
可她身上已经沾满了血浆，甚至还有某些小块的人体碎片，如果等到血液真正凝固起来，那将会更难清洁。
无论在各种角度上，这里已经没办法继续呆下去了，夏常念绝对不想呆在这里。
“扑……”
一件接着一件的褪下衣物，她也不在乎自己脱光的样子，是否有人看到。这仓库中，从熙攘热闹的众人，到现在这副模样，除去她自己，应该没有其他活人了吧。
脱掉。
全部脱掉。
直到全身光溜溜的，一阵冷意袭来，夏常念把搬来的一箱矿泉水，一口气打开好几瓶。先是倾倒在充当毛巾的布料上，等布料全部浸湿，她才迅速地擦拭着身上。
小手用力攥紧，对待自己娇嫩的肌肤毫不留情，像是用砂纸一般，不停地摩擦着，把每一块沾染上污物的皮肤都要擦干净，擦得隐隐发红、发痛，才算结束。
就算成熙已经死了，已经痛苦且绝望地死掉了，属源自他尸体上的肮脏不堪的体液，也必须清理干净，一点也不能放过，残留下一点都会让夏常念感到异常的厌恶。
尤其是胸前，即便是被隔着衣物摸到，她也感觉是被玷污一般，被极其肮脏、恶劣的东西所触碰到，全身都要擦干净，擦干净……
丢掉被血水所浸红的布料，夏常念干脆拿起几瓶水，直接泼洒在身上，来进一步的冲洗干净。
她冷得浑身战栗着，但用干净的凉水冲洗已经很奢侈了，除非把门外的丧尸清理干净，这里的淋浴间大概再也用不上了。
最后，把难以清洗的头发，用湿布一遍一遍地擦拭过，她捧着湿漉漉的秀丽长发，晾干过程总是最漫长的，或许，她应该把这有点碍事的头发剪短……
以后再说吧。
不能再等了，她做不到继续等下去，她先前下定的决心，被再次增强。
她一定要离开这个，让人伤心、厌恶的地方。
有趣的是，学校这个地方，对于像她这样的学生，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她所厌烦吗？不管是从前平淡且枯燥的生活，抑或是如今处处躁动不安的危险下，她总是很难过的那一个。
每每有一点点的好事情出现，不等她细细回味那种美好的滋味，马上就会有一连串的坏事接踵而至。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
如果能感觉到自己过得还不错，这时，就应该去怀疑，下一个坏掉所有好心情的事情，会是什么……
只是，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了，夏常念翻出那套新校服，和内衣，缓缓穿上。
陈芸芸做出了她自己的选择，就像夏常念做出了选择一样，同样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没有人有错。
夏常念不怪陈芸芸，每个人都有做出任何行动的权利，前提是能为此承担一切责任，但对于一个个体来说，最大的责任莫过于他本人。
夏常念没有资格去要求，谁来为她冒险，尤其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她确实没有资格。
她和陈芸芸，本就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也没有什么血脉的联系，更没有什么所谓的情谊的羁绊，不过是这段时间认识的朋友，仅此而已。
她本来就该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对自己负责，而不是像一条狗一样，苦苦哀求着谁来帮助她，谁又来放过她。
多么狼狈不堪，多么可笑，那都是她。
哈啊……
她应该放下这一切吧，该死的都死了，没死的，都离开了。
她也要离开这，为了她还牵挂的人。
可是，明明没到达那么亲近的地步，陈芸芸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为什么要那么体贴，为什么要那么熟络，又为什么要喊她“雨柠”……
温柔只要留给自己所真正亲近的人，就够了。
在外界的一次猛击袭来，敲碎脆弱的屏障之前，她还以为，她们会变得更好呢。
……
……
……
时间快到中午。
夏常念翻找过成熙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多一个能用的通讯工具自然很好，但多一个累赘并不好，学校距离她家不过三四公里，回家的路还是记得的。
她已经准备好一切，小臂上再次用胶带绑住两本书，为了灵活性着想，腿上倒是省略掉了。
背包早就准备完毕，小刀和沈进弈的匕首都被她收入囊中，长武器则选择了那柄撬棍，因为铁棍太重，而且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去用钝器来抡击。
虽说这把沾着血渍的撬棍，也有不少重量，但节省着体力的话，她多少还是能用的动。
现在只差迈过窗户，顺着上面的绳索离开这里，去往更广阔，但大概会更危险的外界。
她走向窗边观察着，附近一切正常，看不到有丧尸的身影在左右，唯有两句骸骨在楼底。
夏常念最后一次回望屋里，成熙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原地，她不打算把它搬出去，那样可能会吸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她不想去碰那尸体，对她来说太恶心。
还有就是，让成熙的尸体，臭在这里，遗留在这里，腐烂在这里，才更好。
或许一把火把它烧成灰烬也不错？
记得成熙当时复述了沈进弈说的话，那天，他果然在隔墙外听到了，甚至全程都在偷听着吧。他什么都没做，就只等那个红毛混蛋羞辱着自己，然后再站出身，故意说一些支持自己的话。
想到这，夏常念简直鸡皮疙瘩要起来，实在是太恶心了，她心中生出一阵恶寒，那样只是为了戏弄她吗，还是另有所谋？
那么那个中年男人……
混蛋……
这么看来，杀了他，并不过分吧。
经历了第一次，亲手杀死一个活人，夏常念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害怕，内疚，痛苦，煎熬，不断斗争的心理负担……
这些都没有。
她只感觉到，自己用刀子不停的刺进一块血肉中，其他的没有更多了，如同寻常事一般。
此外，甚至有一丝得以复仇的舒畅感？
不，不，她不是那种病态的人，她清楚那些不过是身体激素的作用，杀死活人最大的负担，不过是社会性的道德层面带来的心理负担，如果能避开这些，自然不会有感觉。
不如说，她是在为其他人除掉渣滓，为社会清理害虫，她也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如果，是说如果，还能遇到这种无可救药的混蛋，当选择只剩下杀死他，或被他杀死时。
夏常念自然会不假思索地选择，杀死对方。
当然，没人期待出现这种情况，往后的日子或许还很长，她看不清。
但现在，她要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