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深沉地铺满了整个天际,星辰隐匿,唯有月光稀薄,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洒下斑驳银辉。北境之地,此刻更显孤寂与辽阔,无垠的大地上,风雪肆虐,仿佛是大自然最狂野的呼吸,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可一世的威严。
“哐当,哐当”锁链碰撞发出的声音穿透了风雪,一支队伍在风雪中行进,全员身着幽深的墨绿色长袍,其异样的装束仅露双眼。他们押解着一辆缠绕着沉重锁链的大型囚车同时吟唱着低语般的不知名经文。
“好冷”少年蜷缩着身体想要保存身上最后一丝热量,寒风如刀割着他的皮肤,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衣物完全不足以御寒。今天已经是第几天了,少年回想着这几天的经历。痛苦的回忆开始翻涌,洛玛大公国是少年的家乡,一个大陆偏北的中型国家,文明、富饶,然而大约十天前公国的各大封臣已国王私通异族为由起兵叛乱,王城军又因莫名突发的疫病失去战斗力,仅仅三天反叛军就撬开了近80年未被攻破的王城,一夜时间王族的血脉被屠戮殆尽,国王被自己册封的开国公爵的后代亲手斩杀。这座屹立于世近200年的富饶王国毁灭只用了仅仅4天。
而自己作为公国国王弟弟的小儿子就是目前洛玛大公国王族唯二还活着的血脉,“呼”少年不停的向自己冻僵的手哈着热气,淡淡的月光从囚车的缝隙照了进来,淡金色的发丝结满了冰霜,稚嫩柔美的脸庞被冻的通红,蓝宝石般的瞳孔已然失去大部分光泽呆呆的望着囚车里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的那具巨大身躯。
那位国王,作为自己父亲的哥哥并没有子嗣,更近一步说目前还没有配偶,是的,只是目前。无人会相信,那个举国欢腾,子民们皆沉浸于国王婚礼庆典喜悦的国度,竟会瞬间走向覆灭。此刻,静卧于少年眼前的,正是那位即将加冕为王后但卷入叛变阴谋,被当作宣战借口的异族公主。
巨大的身躯随着囚车的晃动而抖动,那是她原本的样子——龙族,强大而美丽的幻想种生物,月光轻抚她鳞片,犹如钻石般晶莹剔透,闪烁着星辰般流动的光辉,星辰巨龙,那是龙族的王族,明明有着身为幻想种之巅龙族公主的尊贵身份,但她却毅然舍弃了无上的荣耀与地位,只为倾心于一位平凡人类王国的国王。
此刻,她静静地躺卧于庞大的囚车之中,周身遍布触目惊心的伤痕,每一道都深及骨髓。昔日辉煌的龙翼,如今支离破碎。修长的龙角错然断裂。那双曾闪耀金色光芒的龙眸,如今黯淡无光,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她,已然离世,却以一种悲壮的姿态,诉说着对挚爱之人的无尽忠诚,对王的矢志不渝。她的生命,如同璀璨的流星,在阴谋与背叛的暗夜中骤然陨落。
“吱~”承重的囚车刹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主教大人我们到了”为首的绿袍人指着面前深色的教堂残骸对着身侧的人说道。
被称为主教的绿袍人点了点头,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下从走到自己跟前 “圣地到了开始准备仪式吧”主教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传主教旨意,降临仪式开始执行”那名教徒挥动着象征主教名义的血色宝石权杖向身后的一众教徒喊道。
人群闻声躁动了起来,教众带着癫狂的笑容向教堂的残骸拥去,分工不同的将教堂的内部慢慢重构为一个仪式场所。
“过来”一名教徒打开了囚车厚重的门,一把把蜷缩在角落的少年扯了过来 “把手伸出来”教徒恶狠狠的瞪着少年,金发少年瑟瑟发抖的伸出了双手,他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只是一个刚准备出巢的雏鹰,确遭到了家族灭顶之灾。
教徒用一对沉重的镣铐束缚住了他的双手,牵着锁链不由分说的拽着少年向教堂内走去。这不是一座正常的教堂,少年直觉的感到,他也曾随着父亲出使外国见过各大王国的教堂,没有一座教堂会以逆十字的布局来建造,并且建造的砖料不是大陆统一的圣白象牙石,而是一种诡异的黑砖。
“跪下”教徒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思索,他被带到一座刚刚布置好的神龛前,说着教徒重踹了少年的小腿迫使他跪在了神龛前的垫子上。
少年抬头看到神龛上的神像骤然瞳孔紧缩,那是一座半米高的神像是一种特殊的木料雕刻而成,长着残破双翼和恶魔角的血与死之神瑟里涅怀抱着与她等高的滴血长剑栩栩如生,瑟里涅万神倾倒的美颜微眯着双眼注视着脚下的尸山血海,这是一种致命的美丽。 “邪神瑟里涅!”他认得这座神像,他不可能忘记,叛军领袖当他的面处死他的家人时手上就握着和这座神像如出一辙的缩小版偶像。“原来如此吗”心中一声哀叹他以明了为何至此。
“向吾主献上圣祭品”主教恭敬的对神像鞠躬,将一杯粘稠的深色液体和一块墨色的面包放到了少年面前“这是吾主对你仁慈和恩宠,快吃下这圣餐和圣血,仪式已经不能再等了”
仪式?少年苦笑着,他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了,自己最终的归宿,邪教活祭。不甘?这份痛楚,深深刻骨。目睹家人逐一消逝于眼前,他空余满腔无力,拳头紧握却撼动不了命运的锁链。不舍?诚然,这浩瀚世间,他方才窥见一斑绚烂,便要被迫匆匆退场,心有千结,难以割舍。认命?非他所愿,灵魂深处抗拒着这无情的宣判,唯余诅咒,响彻夜空,控诉着命运的不仁与不公。
酸涩的面包伴着腥臭粘稠的液体进入腹中,他已被命运击溃。
夜已深,风雪更盛,几十名教徒围绕着匍匐在教堂大厅中央的魔法阵上,粘稠猩红的魔法阵是用血与肉绘制而成,此刻在众教徒的低声吟诵经文中缓缓蠕动像似活物。
少年赤身裸体地跪在魔法阵的外围,寒冷的空气让他的肌肤冻得通红。刺骨的寒风从教堂破败的墙洞中呼啸而入,无情地拂过少年裸露的肌肤,带给他难以忍受的痛楚但自从他摄入了那些所谓的圣餐和圣血后,他甚至失去了颤抖的能力,只能像一尊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维持着跪姿。而魔法阵的中心,是那具庞大的巨龙尸体,以及一张由数不清多少骨头制成的骸骨王座。
“叮~叮~”主教摇动着手中的银质摇铃,听到铃声的外围教徒从匍匐姿势起身改为跪坐,双手握与胸前做祈祷状,原本口中吟唱的低语逐渐变大化为了不和谐的圣咏,血红的魔法阵开始散发红色的辉光。
“为吾主献上忠诚的血与肉”主教摇动着圣铃开始了仪式的咏唱,内围的教徒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充盈魔素的鲜血触碰魔法阵之际,绽放出了妖异的猩红光辉,瞬间激活了古老的阵纹。魔法阵仿佛拥有了生命,贪婪地渴求着更多蕴含魔力的血液,信徒手腕的伤口中,鲜血如泉涌般加速流淌,无法遏制。整整二十人,二十位信徒的全身的血液才让它满足。
“为吾主献上纯洁处子的灵魂”二十位被吸成人干的教徒倒下后主教念出了下一句咏唱,随后一道血线从少年的脖子上显现,一种无形的力量悄无声息的割开了他的脖子,血液从割口涌出,但并没有落地,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引导流向法阵的中央,少年的意识开始慢慢从身躯里剥离,黑暗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视界,没有疼痛,没有挣扎“就这样的结束了吗?”他蓝宝石般的眸子开始黯淡,逐渐失去聚焦,不甘,命运怎么能如此愚弄他。
“为吾主献上幻想种的身躯”少年的身躯缓缓倒下在触地的一刻主教刚好完成了咏唱。
那一刻风雪缄默,时间凝成永恒,万物皆沉入宁静的深渊,时间的法则被扭曲。漆黑的虚无如潮水般自法阵边界蔓延,所及之处,空间位面仿佛被利刃割裂,整片区域逐渐脱离原有位面,缓缓滑入虚空,空间的法则被颠覆。“呜~呜~”巨龙冰冷依旧的尸体好像发出了呜咽的低吼回荡在虚空中。
虚空,回应了她,璀璨夺目的万彩光芒,如钻石般璀璨夺目,自虚空深处喷涌而出,它像是汇聚了世间所有的颜色,绚烂至极。这光芒仿佛编织成一对浩瀚无垠的光翼,环抱着少年与巨龙那已安息的身影。随后光芒向着巨龙的腹部汇聚,少年和巨龙的身躯在光芒中开始消散融合,在那张血肉组成的骸骨王座上凝聚成一颗无暇的璀璨龙蛋,像之前巨龙的鳞片一样,蛋壳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星光。
“咔”在这脱离现实的位面空间上度过了一段无法被定义的时间后,巨大的龙蛋开始出现裂缝,随后裂缝逐渐增加在临界点蛋壳完全碎裂。
蛋中孵化出的是一位少女,一位龙族的少女,肌肤纯净无瑕,宛若初雪映衬着淡淡的粉色光泽,银白长发间交织着几缕璀璨金发,轻垂至腰际。樱色唇瓣轻抿,修长的睫毛轻覆于闭合的眼帘之上。脸颊上那一抹淡淡的腮红,更添几分娇羞与妩媚,绝世容颜足以令万物倾倒。银白纤细的龙角从头顶轻盈探出,修长的龙尾轻轻缠绕在自己的腰间,未展的双翼紧紧拥抱着她自己曼妙的身姿。龙尾与龙翼上的鳞片如同她母亲般一样在月光下流动着星辰的闪光。
她缓缓张开眼帘,宛如红宝石般的瞳孔渐渐汇聚起一抹灵动的光芒。当她开始注视这个世界的时候,虚空的边界开始愈合法阵的空间开始回到这个世界的主位面,时间的桎梏开始松动,风雪开始流动。
“吾主瑟里涅!吾主瑟里涅!您真的回应了您忠诚的信徒降临于此了吗!”主教看着眼前的少女立马跪拜在地上发出癫狂的声音,其他信徒见此更胜癫狂,疯狂的磕头祈祷咚咚的声音不觉于此。
少女抱着双膝坐在骸骨王座上,赤红的眸子呆呆的扫视着面前的一众信徒,像一个刚刚降世的孩子不解但好奇的观察着这个世界。
“吾主,吾伟大的主,我们都是您忠诚信徒,您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我们归一教教徒都尊崇您的旨意”主教已经匍匐在地展示他对神的遵从。
少女最开始呆呆的目光开始汇聚,赤色的瞳孔开始散发点点辉光,她凝视着面前的众人,轻轻点头又摇头,似在像谁寻求答案,又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你们”终于,她缓缓张开樱唇,那宛如天籁的嗓音,轻柔中蕴含着震撼灵魂般不可思议的力量,微微停顿,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绝美又带着小恶魔般狡黠的微笑。
“全部自裁吧”
她的话语无法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