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雷西冲破屏障，直接出现在攻击的锋面上。他早已在马上调整好姿势，手臂上的纹路微微亮起，马匹前方瞬时出现大片由光点组成的矩阵。颇具声势的攻击在触及光点形成的平面后消弭，叶片化为灰烬，风也触之而止。
这是特雷西拿手的防御法术，星河幻灵院限定，修习起来很吃天赋，据说颇具渊源。
杨云瑞看到“敌人”之后愣了半拍，马头越过特雷西才开始减速。已经开裂落在地上的绿色宝石旁，是身着蝉翼般纱衣，皮肤苍白如月光的少女。她身上带着几道显得格外刺眼的泥土和血污，银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凌乱地覆盖在她的肩膀和背上，几缕发丝贴在额头，被汗水微微湿润。她碧绿的眼睛黯淡无光，眼周带着疲惫的阴影，呼吸急促，扶着树干想要站起。颇具特点的外观在说明着她的种族——森精灵。杨云瑞平生也是第一次实际见到。
在她身后，还有一位少女倚靠在树干上，眼睛紧闭着，没有任何反应。这位的服饰破损更为严重，身前似乎有伤口，地上有已经凝固的血珠。她脸上已经全无血色，脖颈处有巨大的黑斑，无法辨别生死。
杨云瑞仿佛忘了刚刚差点被对方法术击中的事。他偷偷看了看长官，昏暗的光线中一时分辨不出他的表情。
这时候前面的少女动了，她摸出一把晶莹剔透的匕首，像是要给自己壮胆。
特雷西已经下马，正向她们走去。“森精灵，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轻举妄动。”他出声提醒，他面对这两人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少女像是没有听见。她突然调转匕首，刺向自己。
鲜血从白皙的身体中涌出，少女像垂死的蝴蝶般凋零——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用于自杀的匕首也被不知所踪。特雷西通过手上扳指的纹印触发了一道法术攻击，不偏不倚地将匕首打飞，而且没有伤到对方。
杨云瑞对这炉火纯青的法术操纵瞠目结舌，岳格则是在一旁吹起了口哨。这种对于法术快速而又精准操纵比很多声势浩大的术式困难得多，杨云瑞知道队长是法术高手，但一般不亲自动手，他也没见识几次。
特雷西的法术登记为“苍”阶，或者用术师协会的说法，是苍灵术师。术师等阶分为皓、青、苍、鸿、玄、圣，而大概5千人中才能找到一名苍灵术师。如果不是星河自治领术师云集，特雷西会成为百霖城第一术师吧。据说单论法术造诣的话，他在那一届星河圣灵院的毕业生中可以排进前三，这个说法的信服度显然在增加。
失去武器的少女跪倒在地，显然是放弃了。特雷西来到五步的地方停下，开口问道：“报上你们的名字，来历。你的同伴是什么情况？”
然后少女抬起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直愣愣地看着特雷西。
“你会说通用语对吧？”特雷西皱眉。
少女木讷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星河自治领边境治安军，调查这里发生的事情，需要你们配合下。”
泪花从少女的眼眶中泛了出来，然后是含混不清的呜呜声。
原来被当成敌人了，你是不是应该早点自报家门。杨云瑞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家长官。
基本的问话已经问完，虚脱的森精灵小姐很快睡了过去。她的通用语似乎还很生涩，不过有成功说明来意。另一位森精灵还是昏迷不醒，但暂时生命安全无虞。
特雷西也不懂她脖颈上的痕迹，像是一种咒术，或者封印，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简单尝试之后也干脆作罢。
“百里凝，我们不方便，这里就麻烦你了。岳格，你去警戒，杨云瑞你去喂马。”特雷西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队伍里大部分是男性，负责处理伤势、照顾森精灵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百里凝身上。原来混搭还有这样的便利，杨云瑞从褡裢中取出喂马用的豆子，不禁想。
敌人势力不明，普通的迷香教众怎么敢袭击森精灵的队伍，连特雷西也看不懂的法术痕迹显然也不是乌合之众的手笔。谜团像是阴影落在众人的肩上，风声、沙沙响的树叶、狰狞的树影都令人紧张。
“校友啊……”特雷西喃喃道，手中拿着刚刚对方递来的翠绿色卡片翻看着。身份卡片是星河幻灵院的入学凭证之一，边缘有四处留白，第一处镀了银色的花纹，那是入学许可的防伪标识。
杨云瑞不出身于这所名校，但是它的名字无人不晓。整个星河自治领都可以说是星河幻灵院的附庸，凭借着自身的影响力和绝对中立，附近多个国家和地区都有相当多的政要或者贵族子女来此留学。
“大人，这个时候应该称呼为学妹更亲切吧。”附近只剩他们俩，杨云瑞大着胆子活跃气氛，搭话道。
特雷西白了他一眼，“你小子书没好好读，这方面挺上道。希尔维安娜，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这不奥维莱特的公主么。”杨云瑞吃了一惊。
“那位公主啊，这样不走官道似乎也说得通了。”特雷西抚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可是传说中的精灵公主哦，你懂吧。大人你这可是大功，就没想过点别的什么。”杨云瑞兴奋之余带一点惋惜，某些关键词汇已经在他脑海中回忆起无数书中看来的画面。但长官的作风还是一如既往得不对频道。
“小说看多了吧，咱们还在执行任务呢，”一记手刀长在杨云瑞头上，是百里凝，她转头向特雷西汇报，“我这边处理好了，不算那个印子的话，两个人外伤都不重，感觉主要是消耗过大，累的。我们要生火吗？”
“疼疼……生火？你想把敌人引过来吗？”杨云瑞单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上黏着长官的坐骑的舌头。
“引过来又如何，反正不是咱们的对手。”百里凝躲在特雷西身后扮鬼脸，有种她和长官能打十个的意味。
“天已经黑了，”不远处岳格也提醒，“回去还是过夜，大人给个准数。”
岳格显然是不想加夜班，不过眼下算是有成果，暂时也不会多说什么。
“百里凝，杨云瑞，你们两个护送她们回镇里。伤员不能耽搁，尤其是森精灵，搞不好有外交问题。”特雷西沉思片刻吩咐，显然还想继续寻找线索。
"我去送吧。他们两个雏儿，带两个病号，出点乱子谁来负责。"岳格回道，但按他的标准，特雷西也是雏儿。
"说谁是雏呢，我能护好她们。"杨云瑞还嘴。
"还不知道谁护谁呢。"百里凝不甘示弱。
一边是想要脚底抹油的岳格，一边是动机不纯的杨云瑞，一边是关系户百里凝，特雷西左右看看，只觉得一个头三个大。
"都闭上嘴，爱争这口气到训练所争去。岳格跟百里凝回去，杨云瑞跟着我。要是我们两个明天早上还没回来，就报告给伊雷尔大人。"最终他还是采纳了老军油子岳格的方案。
治安军手册中有要求，边境侦察任务非紧急情况必须至少两个人搭伙。所以哪怕是苍灵术师高手，也没有长官自己独走的选项。
"妈的，孙逸飞这孙子，要是没请假多好。"杨云瑞低声抱怨。
平常跟特雷西搭手的都是孙逸飞，他们小队满编是五个人，今天仓促出行，没想到人手紧张。
百里凝没多说话，只是把自己马后的褡裢打开，取出手杖递给特雷西，然后麻利地扶两位病号上马。特雷西也没拒绝，治安军制式手杖其实就是术杖，不过做工结实，也可以用来揍人。
术杖的表面布满法术纹路，会编写好一些通用的攻击防护法术，在关键时刻可以加快发动速度，增幅法术强度。特雷西的扳指其实也有微型纹路，刚刚的术式就是借助扳指发动的。
一般一个小队术师位配置术杖，所以由百里凝携带。特雷西虽然法术很厉害，却是个突击位的队长，平常只配武装剑。大家知道他的剑术也很厉害，对百里凝占一个术师位就业也不会多说什么。
森精灵身材娇小，也很轻，和百里凝共乘一骑也没有问题。百里凝把不必要的装备辎重都丢给岳格，也跳上了马。她深吸一口气，手环过两位精灵小姐，握紧了缰绳，小腿一夹，跟打着火把的岳格向来路远去。
“生火，多生几堆。”特雷西说，“火折子在你那吧，要不要我帮你点。”
“真生啊，”杨云瑞愁眉苦脸地抱怨，但已然照做，“大人你是很能打，小人可就没那个本事。”
“谅他们也不敢来，况且来也要举火的，能提前看见。最优先的是掩护岳格他们回去，做个假营地，算是威慑了。”
“一会咱们手上留火吗？”人变少了，特雷西似乎好说话一点，杨云瑞趁机多问两句。
“这次冲突规模不小，我们这点人，抓人是别想抓了，一会逛逛现场看还有没有活口。不举火待会摸瞎看吗？”
“是，大人英明！”杨云瑞半揶揄。
“油嘴滑舌。我也来搞，咱们加快速度。”
特雷西直接用法术点火，这种奢侈的用法让杨云瑞有些不安，手上更加卖力。
术式不是万能的，而且习得人数少，代价不低，远远无法取代很多更方便的做法。比如照明和驱寒，秸秆编制的绳子扎在富含油脂的松木上点燃，能烧将近一个小时，显然比需要控制力维持，消耗不低的火系法术更方便。
不一会，两人举着火把，沿菲莉拉指认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战斗的痕迹越来越多，很快他们找到了像是主要战场的位置，一边倚靠山坡，一边面向树林。杨云瑞在边上警戒，特雷西上前查看。借着昏暗的火光，依稀能看到烧焦的树枝，撒上血污的泥土，破碎的车架。任何值钱的东西像是被搜刮一空，倒是很符合迷香教的品味。偶尔也有断肢之类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燃烧、法术混合的臭味，长官显然不太适应，一手捂着口鼻，皱着眉头翻看着。
“倒是发生了一场好斗啊。”杨云瑞搭话。
“这里……走到这里，攻击，还击……这里是冷兵器吗，他们明明在法术对轰。”特雷西没有理会，嘴里自言自语。
“看样子没什么人生还了。咱们回去？”犹豫了下，杨云瑞问。
“去去去，出息，闭嘴看着。”长官恢复毫不留情。
特雷西似乎陷入了一个难题，从现场的迹象来看森精灵方的火力有压制敌人的迹象，但倒在地上甚至被扒光衣服的都是森精灵，显然是没打赢，自然也没人收尸。
附近似乎有声响传来，分辨不出远近，像是夜里的动物。
“长……长官。”杨云瑞声音突然有些抖，指着一边。
“不是让你闭……”特雷西扭头看了他指着的方向，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山坡的豁口后出现了层层叠叠的火把，估摸着人数有十几……不，可能几十，他们来时的路在视野的盲区，出现时已然不远。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他们看到隐隐约约的有迷香教的部旗飘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