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最困难的道路

作者:莎奴月 更新时间:2024/9/16 11:13:27 字数:2146

孤独的人生、平庸的人生,即使没有听取未来,也能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她的故乡是偏远的农村,离繁华的城市很远。村民们祖祖辈辈都过着农耕生活,心里没有什么不满,也不会去羡慕他人。生在这样的地方,她自然而然也会走上这样的人生之路。

可是她很不甘心。曾经用[星体投射]在天空中俯瞰大地的她,已经了解这世界多么广阔,怎么能忍受自己被困在这一隅之地?

为此,她必须毫不犹豫地选择最困难的道路。

因此她到了十八岁,从学校毕业之后,没有向任何人诉说,仅仅留下一张简单的字条,就离开了故乡。即使离开舒适的家,即使背井离乡,她也必须摆脱那一成不变的生活,开启自己真正的人生。

她不想让任何人认出来,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踪迹。因此第一件要紧的事情,就是编造一个假身份。所以她特地离开执法严格的诺文海希恩,来到了法律较为宽松的艾卓尔。艾卓尔对待自己的国民虽然严厉,但对待异乡人倒是比较温和。那边虽然名义上是统一的国家,实际上诸侯割据,小国林立,各种雇佣兵组织数不胜数。只要给钱,很轻易就能得到一个假的身份证明。正是从艾卓尔的某个雇佣兵组织那里,她编造了“西德拉·卢涅特”这个假名,并从此以西德拉的名字活动。

或许对于抛弃了过去的她而言,“西德拉·卢涅特”这个名字会成为她往后人生的真名。

她在艾卓尔的生活不算艰难。在平民普遍没能学习四元素魔法的艾卓尔,经历过系统性教学、有着四星资格的西德拉也算是难得的人才。而且西德拉下定决心要独立生活,也不怕吃什么苦头。因此她不愁找不到工作。不过为了体验各种各样的生活,西德拉并没有找稳定的工作,而是打各种短工。有时候也会做任务赚赚外快,毕竟她在艾卓尔的身份是“雇佣兵”。

就这么三年过去,在艾卓尔过着充实生活的西德拉,也会时不时回忆起在故乡的日子。况且这三年间,她总算也是攒到了一些钱,够她游历一阵了。因此西德拉打算先回一趟诺文海希恩,之后就开始自己的周游计划。

结果她高估了自己的信心。离故乡越近,想要逃避的感情就越发强烈。最终西德拉只是发动[星体投射],以灵魂的姿态回到了故乡,以灵魂的视角看了看许久未见的家人。幸好家里人都很健康,还是过着小乡下的生活,与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西德拉感到安慰,又稍微有点庆幸。

之后,西德拉遇到了罗斯。在艾卓尔的经历让她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罗斯算是正直的那一类。况且旁观猎人的工作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于是西德拉毛遂自荐,成为了罗斯的助手。

罗斯不是一个讨厌的上司。实际上,他并没有把西德拉当成下属。也许是因为罗斯习惯于保护/照顾他人,他没能摆出上级的态度对待西德拉,而是将她当做同伴。在阶级分明的艾卓尔待久了,这种平等的交往让西德拉感到既陌生又亲切。

唯有一点让西德拉感到不满。罗斯的工作太频繁了。除了朔月日,每天都是工作的时候。明明可以不用接那么多任务的,但他就是不肯休息。不,他甚至没有“休息”的意识。朔月日对罗斯而言只是障碍,只是让他少接几个任务的绊脚石。罗斯总是在一个任务完成之后又立刻领另一个,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途中。而作为狼人的罗斯永远精力充沛,只有西德拉累得半死。最后只能由他将睡着的西德拉背起来继续赶路。

狼人的身体恢复能力确实很强悍,但精神的劳累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据西德拉观察,罗斯也不是毫无疲态。只是他本人似乎没有自觉。

这次来到伊乌阿克,倒是让西德拉歇了三天。没想到是风平浪静之下有暗潮涌动。仅仅在几分钟之内,这个村子彻底毁灭,村民也都变成了吸血鬼。事到如今,西德拉回忆起过去的种种,感到了深深的后悔。

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用[星体投射]查看伊乌阿克的“过去”,应该能发现灾难的端倪吧?

如果自己能够正视[星体投射],应该能在灾难成型之前就得到预警,让村民都逃跑吧?

……如果小时候的自己没有犹豫,没有听那个预言者前辈的经历,直接将[星体投射]的真相告诉自己的亲人,现在应该不会这么遗憾吧?

没错,等西德拉到了不得不下决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人生竟然充满了遗憾。她以为能实现游历四方、独立生活的愿望,就能开辟自己的人生之路。然而西德拉刻意忽略了一个及其重要的前提,甚至直到今天才顿悟:从背负上秘密的那一天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受到束缚,不可能再自由了。

事已至此,西德拉已经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内心想要倾诉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于是她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身旁的罗斯倾诉。

没有被训斥。

或者说,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如果说她是主动忽略自己被束缚着的事实,表面显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那么罗斯就是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压抑。永远那么冷静、那么理性,唯独不看重自己的生命。压抑自我的同时,也回避外界的接触。明明做着猎人的工作,迄今为止救助了无数的人,却没有丝毫“拯救他人”的意识,仅仅是为了工作而工作。

罗斯是毫无信念感的猎人。他认为猎杀吸血鬼的工作是“应该去做”的事情,而不是他“想要去做”的事。既然是“应该去做”的事情,那么就不必过多思考。不管是这工作的危险性,还是被救助者的感激,通通都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自己只需完成任务即可。

西德拉很想对这样的罗斯说点什么,毕竟她大概没有多少机会能和他对话了。她对伊乌阿克的悲剧感到自责,同时也无法放弃周围的村子,那么她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幸运的是,将秘密吐露出去之后,西德拉总算能够自由地处置自己的人生了。正如她过去所下的决心那样:毫不犹豫地选择最困难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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