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问心无愧

作者:莎奴月 更新时间:2024/9/17 23:11:14 字数:2174

让西德拉感到庆幸的是,还有朔月日这个例外。只有在朔月日,罗斯会暂时放下工作,毕竟他是那么“理性”。只除了西德拉和他相遇的那个朔月日,他被迫以普通人的身体和吸血鬼战斗到了天亮。

那个时候,他是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对西德拉说“早上好”的呢?

“罗斯,”西德拉问道:“你还记得我们认识的那天吗?”

“怎么了?”

“你倒在地上的样子,还真是吓人啊。”西德拉试探性地说道。

“我很抱歉,卢涅特。我也没想到血迹会那么吓人。你知道的,我有色盲。在我看来,那些血和泥渍没什么区别,只是腥味太重。”罗斯把她的话当成了埋怨,认真解释道。

“不,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啊?”

“还能想什么……”罗斯思索片刻,望着悠远的天空道:“只是觉得,天上的星星真漂亮啊。”

这家伙,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吗?虽然西德拉已经知道罗斯并不关心自己的生命,但是她还是不由得在内心微微叹气。不过,至少、至少罗斯还有能够欣赏星空的意兴。真正放弃了自己生命的人,看什么都是一样的。而罗斯还没到那一步,他只是丧失了对生活的热情,没有意识到自己“活着”。

“罗斯,你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梦想这个词对他过于遥远,西德拉只能换个轻松的说法。

“唔……”罗斯发出思考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知道没有了。”等半天没有回答,西德拉自己结束了话题。

人的理想、梦想抑或是执念,往往根植于自己过去的经历。而罗斯的过去,避不开故乡被毁灭的悲剧。

罗斯没有怨恨的对象,因而也就不能根除痛苦之源。所以他只能将痛苦深埋心底,不再去触碰。仔细想想,这反而是件好事呢。西德拉是知道的,造成罗斯痛苦的源头,那个被认定为“自然灾害”的存在。虽然确实称得上“自然”,但它绝不是什么不可反抗的对象。至少在西德拉所知的“过去”,曾有一位勇者两度打败了龙。

如果要罗斯去挑战那个……

“你,想要活下去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罗斯已经习惯她突然改变话题,只是这问题还是让他感觉摸不着头脑。

“对我来说,‘活下去’就是贯彻自己的信念,不屈从现实。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能扭曲自我。换句话说,为了证明自我,我一定会选择最困难的道路。只有这样,我才能对自己问心无愧。”

西德拉认真道:“你愿意为了‘活下去’,去挑战……”说到这里,她的话戛然而止。

罗斯移开了视线。刚刚阐述自我的西德拉,对他而言闪耀得有些刺眼。

“挑战什么?”他顺着西德拉的话头问下去。

“没、没什么。”西德拉摇摇头。冷静下来,要罗斯这种不懂一点魔法的人去挑战那个黑龙,那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卢涅特,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罗斯难得体贴了一次。

西德拉思索片刻,缓缓道:“之前我说过吧,没办法对周围的村子见死不救。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没必要。”罗斯摇了摇头:“我了解卢涅特的善心。毕竟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没对我‘见死不救’。”

西德拉眨了眨眼睛,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嗯哼。”她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到远方。“其实还是有很重要的原因喔。”原本沉稳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轻快。

没等罗斯开口询问,她就接着说了下去:“因为那个叫月海坪的村子就是我的故乡。”

“……对不起,卢涅特。”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也不知道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道歉的。

西德拉摇了摇头:“你没有错,伊乌阿克的情况确实很糟糕。”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转而换上一副得意的表情:“如果我不在这里的话。”

罗斯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西德拉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很讨厌那个地方,具体来说是那边一成不变的生活。所以我在很久之前就决定了,长大以后一定要离开那个地方,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去认识更多的人……这样下去的话……”

稍微叹了一口气,她接着道:“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会遇到能接受我的人。”

“是指能预言的事吗?”

“没错,我连家人也没能相信。因为害怕看到他们讨厌我的样子,所以在他们讨厌我之前,我先一步把他们抛弃了。‘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连这个愿望也变成了逃避的借口,最后连自己的梦想也玷污了。”

听着西德拉这些话,罗斯没能做出什么反应。

接下来的路,两人就这么保持着沉默,一直走到了山坡上面。极目远眺,即使这里是伊乌阿克附近最高的山坡,视点还是不够高,没能看到村子全貌。不过西德拉并不依赖高度扩宽视野。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让罗斯看清楚而已。

她一直走到山坡边缘,席地而坐,眼睛看着伊乌阿克的方向。然后西德拉拍了拍身旁的草地,示意罗斯也坐下。罗斯于是坐在了她旁边。

“我之前说谎了。”西德拉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的办法,实际上不是什么魔法。”

“什么?”罗斯吃惊。除了他不了解的魔法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解决伊乌阿克的问题。

“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啊。我的元素魔法只有四星的水平,[星体投射]也没有攻击性。”西德拉反而抱怨起他的愚钝。

“可是,你确实说过‘有办法’。”

“是这样没错。”西德拉又露出了罗斯最为熟悉的,一脸狡黠的表情:“不过那是纯粹的物理攻击。”

“什么意思?”

“意思是……”西德拉瞬间收敛了笑容,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我现在做出预言:接下来将有一颗陨石降落在伊乌阿克。在这颗陨石的冲击之下,伊乌阿克的吸血鬼会在一瞬之间灰飞烟灭,原本是村子的土地也会变成一片焦土。”

没有被她严肃的脸唬到,罗斯想起来她之前的解释:“你不是说你看到的未来只是一种可能性吗?”

果然被戏耍得多了,反应都变快了。西德拉稍稍感到有些遗憾。然后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人类的未来不是固定的。可是我总有选择我自己未来的权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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