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Shooting Quasar

作者:莎奴月 更新时间:2024/9/18 11:15:25 字数:2786

西德拉伸手指向上方:“抬起头,用你这双眼睛好好见证吧,陨石就快来了。”然后她向后一躺,直接倒在草地上,闭上双眼:“我要稍微……休息一下。”

“……卢涅特?”难道是宣言预言的副作用吗?算了,她确实是累坏了。

虽然知道西德拉不会用这种事情耍他,但是看到她若无其事地躺下休息,罗斯还是感到了些许无奈。

她什么也没有对他解释,果然还是因为他太无能了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不懂魔法。

过去,从来没有为这种事情烦恼过。因为即使他不会魔法,也能够独立完成猎人的工作。在此之前,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用做,只需依赖同伴的力量。

内心的骚动无法平静。罗斯以前一直都是在充实地工作,行动和目标都很明确。即使是朔月日,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被动。

尽管如此,罗斯也只能坐在山坡上,盯着天空,等待陨石的降临。西德拉已经尽自己的努力了,他总不能连“见证”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因为内心的不平静,罗斯对时间的感觉变得不太敏感。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出现的白色流星已经划出一道银色的光路,随后准确无误地落到伊乌阿克的位置。罗斯一下站了起来。

陨石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的爆炸,声波和热风一并袭来,村子周围的草海泛起波涛。离伊乌阿克最近的野草被爆炸风吹飞。罗斯感到脚下的土地在震动,爆炸的波动传到了这边。

这些事情仅发生在刹那。等他回过神来,原本是伊乌阿克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村子的废墟彻底消失,接近村子的草地因为爆炸的冲击变得光秃秃的。辽阔的草海之上,那片黑色的土壤尤其突兀。

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见到这样的光景。破坏力之强,甚至比那个黑龙更为蛮横。

“卢涅特!”罗斯回头,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西德拉还是躺在地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不对,有点不对劲。西德拉睡着的时候不会这么平稳。以前偶尔会背着西德拉赶路的罗斯,对她的睡相还算熟悉。她可不会这么安稳地躺着。

罗斯在西德拉旁边蹲下,仔细看了看她的样子。感觉、气息似乎变弱了。

“卢涅特…卢涅特!到底是怎么了?”罗斯推了推她的肩膀。

西德拉的眼皮抖了抖,指尖抽动了几下。

“我还活着吗?”

她的声音变得这么微弱,罗斯不靠近都差点听不清。

“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西德拉只是问:“陨石,怎么样?”

“和你之前说的一样。”

“这样啊……”西德拉艰难地睁开眼睛,结果只能看清罗斯的轮廓。

这已经是奇迹了。毕竟她都没想到还能再次睁开双眼。

西德拉是特别的,唯有一件事,只有她的[星体投射]能做到。她从小就知道这世界的真实,知道了月上世界和月下世界的区别。在月下世界,以太是无形的灵魂。而在月上世界,以太是构成星辰的有形之物。因此,只要西德拉使用[星体投射]将自己的灵魂转移至月上世界。无形的灵魂就能化作有形的以太结晶,然后将这结晶往伊乌阿克的方向投射——

那闪耀的一瞬间,一定和天上的星星一样炫目。

西德拉很清楚,按照罗斯的计划,她可以离开伊乌阿克活下去。然而她也同样清楚,即使自己活了下去,之后在某一刻,一定会后悔“为什么什么也没有做”。结果就是人生被遗憾和后悔蒙上虚虚实实的阴影。时不时会莫名想到,如果当时那么做了,现在的自己又会怎么样。不断地叩问,到头来只是徒劳地后悔着。那个时候没能作出的决定,没能做成的事情,会成为一块落入水潭的小石子。不管她的故乡有没有被吸血鬼袭击,不管她以后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只要想起这里的事,她的人生就会泛起遗憾的涟漪。

西德拉已经体会深刻过这种遗憾,她绝不允许自己走上同样的道路。因此,她选择了自己的死。不过这绝不是充斥着负罪感的绝望的死,这是无愧于自己的决心,让自己的人生达到升华的、有意义的死。

只是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步,还能睁开眼睛,喉咙还能发出声音。灵魂被投射出去,身体机能逐渐消失,然而意识链桥居然还是完整的。不过也到此为止了,西德拉知道自己的情况,也许再过几分钟,她的生命就会结束。

“不久之后,我就会死去。”西德拉低声道。

“什、什么?”

“那颗流星,就是我的灵魂。”

“……卢涅特。”

“很漂亮吧?”

“是的,不过竟然是你的灵魂,稍微……”

“你想说什么?现在要死的明明是我,你不要一副口齿比我还不清的样子。”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在我的心目中,只有自己是最重要的。然后,在我的性命之上,是自己的信念。在能做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完成想做的事,这才是西德拉·卢涅特。所以说啊,我只是不想再后悔了。”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缥缈的视线移向天空。透过阳光,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如此澄澈,就像是她的灵魂在说话。这是罗斯所陌生的、毫无虚饰的西德拉。

“稍微有点羡慕。”脱口而出的话,连罗斯自己也不由得一愣。

不知为何,连自己的死都平静地接受下去的西德拉,听见他的话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她这么说道:“那么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

“你的人生,从故乡的毁灭开始就断绝了。你自己应该毫无自觉吧。”没等罗斯反应,西德拉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不把毁灭了你故乡的元凶消灭,你是不会新生的。你明白的吧,连自己为什么成为猎人都不知道,却把所有时间都用在捕杀吸血鬼上面。明明这并不是你‘想要去做’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

“遗言。”西德拉毫不避讳地说:“既然是同伴的遗言,你就好好听着吧。我能说的话也不多了。”

接着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不去思考痛苦并不意味着痛苦就消失了。为了消除过去的阴影,你必须走上那条最困难的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你觉得龙是一种现象吧?然而这种现象是有自己的源头的,只要将那个源头消灭,那么‘现象’自然也不会再发生。当然了,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因为罗斯不会魔法吧?这也没关系,哪怕是为了那个目标付出一点努力,也算是没有遗憾了。所以说,去呼啸之谷吧,那个地方……也许会有什么你能用得上的东西。”

“……自说自话的女人。”这还是罗斯第一次对她说这么不客气的话。

随后他陷入了沉默。寂静的山坡之上,唯有风的低吟。

西德拉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远去,就像快要睡着一样。不过她明白,这会闭上眼睛就是永眠了。这可不行,如果没能得到他的回复就这么死去,连遗言也会变成怨言的。怀着不愿闭眼的执念,她的手指微微抽搐。

罗斯没让她等太久。他若无其事地回答道:“知道了,如果这是你的遗愿,我会去的。”

什么啊,说了这么多,结果也只是把他“应该去做”的事情换了一件吗?

“你还真是……”西德拉仔细盯着罗斯的轮廓,想看清他的脸。

她看见他那双碧绿的眼睛,里面毫无迷茫。也是,只要有目标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会付出行动的吧。

“你、凑过来一点。”西德拉用矜持的语气道。她又露出了罗斯熟悉的、想要恶作剧的神情:“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就连这种时候都还想着要戏弄他,所以说……该说不愧是卢涅特吗,就连弥留之际,也完全沉重不起来。

罗斯一边腹诽,一边老老实实地凑过去,随后——

她的嘴唇轻轻地擦过他的脸颊,仿佛散落的花瓣拂过。

如同多变的月亮一样,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道出了最后的祝福:“我的真名是阿斯特尔·科瑞森特。但愿我生命的光辉,能够照亮你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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