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尔纳…佩尔纳!”
……没听过的女人的声音……在呼唤着什么人……
罗斯迷迷糊糊地醒来。他感觉浑身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胸口很沉重,有一个女人正趴在上面,抽抽搭搭地掉眼泪。
“……你是谁?”
听见了他的声音,那女人一脸惊喜地抬起头来,眼尾还带着泪水。
“你活过来了!佩尔纳,我心爱的女儿!”她一把将罗斯抱在怀里。罗斯感到她的眼泪落在了自己头顶上,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这是一个憔悴的女人,她的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青黑色。只是她看着他的时候,露出了极为欢喜的神色。
罗斯僵住了。他没见过这个人,也没听说过“佩尔纳”这个名字。还有……女儿……?
“答应妈妈,以后别再乱跑了,好吗?”
罗斯沉默,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看见他一脸呆滞的样子,自称“妈妈”的女人心疼地将他按在怀里道:“不要去管别人说什么,你只是我的女儿,是我一个人的女儿。”
“呃……你是谁?”
她一脸震惊,感觉又要急得掉眼泪了。
“我是妈妈呀……别吓唬我,佩尔纳。”
“我不是佩尔纳。”罗斯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越过肩膀,随着他的动作晃到了前面。
……这个是?罗斯将那缕头发捏起来。浅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之下,就像金丝一样。不、不、不,自己的头发不是这种颜色的。而且虽然能遮住耳朵,但没有长到能越过肩膀。还有自己的手……感觉变小了。又胖又短,好像是六七岁大的小孩的手。奇怪、奇怪、奇怪,到处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他将目光移向远方,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水体。盯了一会,他恍惚地笑了,自己果然是做梦了吧?在……那个地方……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但是他还记得,在那边经常会做梦。
那女人又将他抱在怀里。他能听见她的心跳,还能感受到她的温度,这一切都这么有真实感。
自己,原本是在做什么来着?不,说到底,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好像刚刚还在什么昏暗阴冷的地方,结果睁开眼睛就是这陌生的地方。明媚的阳光照到身上,这个真实的温度……
难道说,那个昏暗的地方,才是在做梦吗?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失去了名字的人自言自语道。
“佩尔纳,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回家吧。”
佩尔纳……佩尔纳……
被女人牵着手离开了海滩,年幼的孩子仍在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
她的声音不断在脑中回响,就像大海的浪涛声。
风从海的方向吹来,带着咸涩的滋味。
说起来,最初的印象,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沿海地区的人们口口相传着一个传说。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海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地方,过去还被称为孕育生命的摇篮。只要撒下渔网,就能收获大量海鱼。宽容的大海允许生物自由生长,那些海鱼和陆地上的淡水鱼不是一个级别的尺寸。以过去时代留下的鱼骨为证,这个传说并没有夸张。
可现实是,大海的生命力因为不明原因,在最近的一百年里不断衰退。大海的产出量也越来越少。直到现在,人们已经不能依赖大海生活了,他们必须另寻出路。
沿海地区塞吉兰,没有抛弃它“起航之地”的荣耀,选择发展海运。
而居住在海岛的伊格兰德人,最终也没能抛弃自己的故乡,选择继续在岛上苦苦支撑下去。结果奇迹没有发生,大海越来越贫瘠。别说要维持基本的生活,他们连生存也成了问题。
只是为了活下去,伊格兰德人开始劫掠过往船只。不幸的是,不劳而获正是堕落的开始。他们从一开始劫物,到后来开始劫财、劫色。最终他们成为了无恶不作的海盗,被大陆的塞吉兰居民蔑称为奎里尔人,即带来杀戮与暴力之人。
奎里尔人的数量原本就不算多,为了延续族群,他们抛弃了伦理,开始近亲通婚。久而久之,岛民养成了族内通婚的风俗。结果就是,遗传病的患病概率迅速提升。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岛民越来越暴戾,强盗行径也越来越过分。塞吉兰人对他们又厌又怕。
派朗村位于沿海地区,属于塞吉兰领主的管辖之地。村民们以采捞珊瑚为生,有时候也会用捞到的贝壳或鱼骨做成工艺品。在大海衰落的时代,贝壳和鱼骨已经变成了象征过去辉煌的证据。
数年前,村子被奎里尔海盗袭击。丧心病狂的奎里尔人在村子里烧杀掳掠。不管老弱妇孺,一律没能逃脱。要么直接死在了袭击中,要么就是被掳走。
当时村子里的年轻女人全部都被掳走了。被那些邪恶的海盗掳走之后会遭遇什么,自然不言自明。
感到自己被狠狠挑衅了的塞吉兰领主,在不久之后集结了大量军队,下定决心将奎里尔海盗消灭。
最终塞吉兰领主成功了。他找到了奎里尔人生活的岛屿,直接杀到对方大本营。那些穷凶恶极的海盗面对正规军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最后以塞吉兰领主的大获全胜告终。
仁慈的塞吉兰领主没有将岛民赶尽杀绝。他将海盗主力团体处以绞刑,并将尸体钉在小岛边缘的木桩上,以儆效尤。其他老弱病残,要么关进监狱,要么成为奴隶,一生为他操劳工作。而那些被他救出来的领民,自然是各自回家。
佩尔纳是玛格丽特的女儿,她们住在已经荒废的派朗村。母女两人是村里唯一的一户居民。海盗的袭击彻底断绝了村子的生机。被救出来的村民也不想留在这种有血腥回忆的地方,选择了在别处修建新的村子。
玛格丽特也不是不想离开,可她能依靠的人都离世了。
更重要的是……佩尔纳……
玛格丽特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怀上了佩尔纳。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周围的人也用或怜悯或轻蔑的眼神看着她。那个时候,她只自己能拥抱自己。
怀里的孩子成为了她最后的亲人。
只有这孩子会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最终玛格丽特为自己的女儿取了“佩尔纳”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与“玛格丽特”有着同一个含义。
即在遥远的过去,被塞吉兰人称为海之骄子的“珍珠”。
柔软的蚌被粗糙锋利的沙粒不断折磨,却将其孕育成美丽的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