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佩尔娜没有坚强到听见盆地和公主的噩耗之后,还坚持完成自己的使命。
尤其是公主被龙的血肉玷污,这个事实对她冲击很大。因为她一直记得自己的母亲,玛格丽特经历过的事。
和佩尔纳不同,真正的佩尔娜并没有摆脱奎里尔人的阴影。佩尔娜自认自己身怀原罪,却得到了这么多的幸运。玛格丽特、阿斯克鲁德、碧翠丝、希尔德、黛西……身边的人都对她很好。在母亲去世之后,是碧翠丝为她启蒙,教会她诸多礼仪、文化、知识,让她能快速融入盆地之国。可以说碧翠丝是她的姐姐、老师和最要好的朋友。
这样的碧翠丝,会变得像玛格丽特一样凄惨,这是佩尔娜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在听见那个消息之时,她的[心之锚]就出现了崩裂。
龙抓住那个机会,以本体的意识链桥当成绞索,缠上了佩尔娜的灵魂和意识。二者的意识链桥交缠之时,她就从龙那边得到了无法被谎言覆盖的信息。
关于海希恩和碧翠丝的事情,都是真实的。龙为了突破她的[心之锚],不惜将自己的四分之一用于毁灭海希恩,毁灭佩尔娜心爱的一切,只为了在她的心灵出现裂缝之时趁虚而入。
那一刻,佩尔娜感到自己很可笑。
明明在雪山的时候,已经见识过龙的疯狂了。
再也无法否认现实之后,她彻底放弃挣扎。不管是勇者的责任还是自己的生命,都放弃了。
龙就此将她的灵魂和意识都纳入了自己的躯体。可能是因为融入了不同的灵魂,龙的外形发生了变化。长着蝙蝠翅膀的蜥蜴,彻底变成了蝙蝠。原本会随着外界温度而产生相应变化的体温,现在维持在稳定的范围。
不过发生变化的只有外形,从本质上来说,它依然是支配风的白龙。
灵魂融合、意识交错之时,龙达成了自己的执念,得到了满足。而佩尔娜也理解了龙的孤独和怨恨。二者交融而成的蝙蝠,以她的意识为主导。
佩尔娜的自尊不允许她就此苟活于世。蝙蝠原本想把最后一份根之毒用在自己身上,结果却没能做到。勇者和世界树的誓约是将根之毒用于消灭侵蚀世界的怪物。已经得到满足的龙,失去了君临世界的野心。被佩尔娜的意识主导的蝙蝠,更不会做出侵略世界的举动,也无法产生那种想法。
剩下的那份根之毒并不是为无害的蝙蝠准备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的对象。由龙四分之一的血肉和海希恩的公主孕育而出的,尚未诞生的怪物。
成为白龙之后,佩尔娜意识到国王隐瞒了诸多事实。
阿斯克鲁德恐怕对现状早有预料。不管是龙会缠上佩尔娜的事,还是海希恩会沦陷的事,都在国王的预料之中。他甚至在推动着这样的“未来”。
覆盖海希恩的结界,不是为了保护内部的国民,只是为了将变成吸血鬼的国民困在里面,从而保护外面的世界免受吸血鬼的侵扰。
作为预言者而诞生,作为初代神托的继承者,阿斯克鲁德从一开始就决定要为了人类使用自己的力量。这样的人作为国王当然是不合适的。可作为预言者,在灾难中保存人类的未来才是自己的责任。为了拯救人类的未来,他不惜将海希恩作为祭品。
……当然,佩尔娜也是相同的命运。她既是屠龙的勇者,也是献给龙的祭品。少女的命运不管过去多少时间都不曾改变。归根到底,都是因为现在的人类还太弱了。在消灭了大蛇和蝾螈之后,佩尔娜作为勇者的工作就结束了,她必将成为熄灭龙之怨恨的祭品。
世界树没有被折断,彼世的运营能够持续下去。半身人没有灭绝,人类也顽强地活了下来。只有海希恩彻底沦陷,成为了永眠之国,被历史遗忘。
只是这么完美的现实,仍留下了一个隐患。盆地的公主孕育着能够吞噬世界的怪物。总有一天,它会破开那个结界,成为新的侵略者。
最后的一份根之毒,就是为了那份潜在的威胁准备的。
然而佩尔娜已经放弃了勇者的任务。身心俱惫的蝙蝠也只想大睡一觉。它改变了草海的地形,让原本的平原变成山谷。又在山谷内部保持着像春天一样舒适的温度。为了削弱刺眼的阳光,它让大树成长到能遮蔽这个山谷。
只是佩尔娜身上仍背负着消灭怪物的誓约。虽然与龙的融合削弱了这份誓约的约束力,蝙蝠不会在怪物出世之后被强制拉到它身边,但剩下的那份根之毒只有它能使用。
为此蝙蝠制定了试炼。这份试炼不是为了让人能够得到根之毒的使用权。誓约的限制是绝对的,只有“佩尔娜”能使用世界树的馈赠。所以这份试炼是为了让佩尔娜的意识能够覆盖试炼者本人的意识。通过试炼的人,会认为自己就是“佩尔娜”,原本的签名会被修改为[心之锚],根之毒的使用权也会从蝙蝠转移到新的“佩尔娜”身上。
蝙蝠创造了属于风的眷属。在山谷外围,是夜行生物有翼者,它们负责消耗试炼者的体力,使他们产生疲劳。
有翼者之后,是无欲无求的文恩忒斯。它们的存在方式与元素之灵类似,只是不会和人类交流。文恩忒斯会剥夺试炼者的感知能力,让他们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梦境和现实。试炼者那些美妙的梦想、希望以及热诚会化作美梦。他们于梦中实现自己的愿望,而那份梦境记忆则成为文恩忒斯的食粮。它们汲取人类的梦想,如同蝴蝶汲取花蜜。
热情耗尽之后,人的自我意识也会变得空虚。这时就是佩尔娜的意识侵入的最好时机。
在以佩尔娜的记忆为原料的梦境之中,试炼者度过勇者的一生,最后在白龙束缚之时,彻底被佩尔娜的意识覆盖。如果中途被龙杀死,那么只能被弹出梦境,忘记在这里的一切。
现在的情况和蝙蝠的计划产生了很大分歧。通过了试炼的罗斯,没能被“佩尔娜”的意识覆盖。即使在忘记了自己名字的梦境之中,他也只有表层意识变成了佩尔纳,内部仍然是没有变化的罗斯。
因为红绿色盲的缘故,他认定绿色等同于银色。因为这个早已习惯而被忽视的疾病,梦中的佩尔纳也受到了影响。她会认为金绿色过于艳丽,是那种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颜色。不管照过多少次镜子,佩尔纳都没办法记住自己的脸。
在表层佩尔纳的[心之锚]破碎之后,属于罗斯的意识上浮。在最后一刻,他完成了当初的勇者未能完成的工作,将可恨的白龙消灭。
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以来,罗斯是唯一一个通过了试炼的人。虽然结果和蝙蝠的设想有很大差距,但是现在也只能将屠龙的任务托付给他了。
在十四年前,新生的龙离开海希恩盆地,又开始了侵蚀世界的行动。在那时候,蝙蝠的誓约就催促着它醒来,继续完成作为勇者的工作。
多年来都没有能够通过试炼的人,在这世上,仍然只有它可以使用剩下的那份根之毒。幸运的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在盆地降生的龙没有利用那边的吸血鬼发起侵略,也没有重现类似翡翠丘陵的惨剧,只是偶尔像恶作剧一样侵扰着人类。因此蝙蝠还有等待试炼者的余裕。
更为幸运的是,龙还没有彻底认真起来,它的等待就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