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卓尔帝国的西侧,是“黄金家族”埃瑟尔维拉的领地,名为凯劳斯的区域。凯劳斯在帝国六大领主的领地之中,虽然是面积最小的地区,但也是最为富裕的地区。
它并不依赖土地的肥沃,也不依赖领民的勤劳创造财富。凯劳斯的财富就隐藏在土地之中、岩石之下。它拥有潘·赫亚大陆最纯正、最丰富的黄金矿脉。即使在是大陆东边,半身人的栖息地,也不会有这么丰富的黄金矿源。
拥有众多财富的埃瑟尔维拉家族在帝国的地位非常显赫,被其他贵族尊称为“黄金家族”。这个称号既表明了他们背后的财富,又显示出他们的高贵。直到十几年前,埃瑟尔维拉家族的人还担任着帝国的王宫宫相,是暗中支配着帝国的实际统治者。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主动离开繁华的都城,离开富丽堂皇的戈洛斯宫,将国家大权交回给国王。
那位高贵的公爵离开之时,只留下了无比悲观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不管是财富还是权力。人类只是神明掌心的虫子,只有惶惶终日地活着,然后毫无征兆地被碾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未来。”
那个时候,黑龙刚刚在沿海地区塞吉兰大闹一通。这是龙重登大陆的第一次袭击。
在那不久之后,凯劳斯公爵就离开了帝国首都,辞去自己的职务,回到了西部的矿场。埃瑟尔维拉家族的人也渐渐退出了帝国的上流社会,不再参加贵族圈的活动,也拒绝面见一切试图探究他们的人。
大权回到艾卓尔帝国的国王手中。不过这实际上不是什么大的变化。艾卓尔帝国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诸侯割据的局面,只有在名义上维持着统一的国家名号。实际上各地的经济政治活动都有很强的独立性。受到国王实质统治的区域只有希文家族的领地,即狭义的艾卓尔地区。失去了黄金家族的暗中统治,艾卓尔帝国的整体性反而会受到损害。
在这十几年间,国王不得不将精力全部放在治理国家上面。然而埃瑟尔维拉的异常让人不得不关心。时至今日,他们也仍在凯劳斯地区闭门不出,并且拒绝他人进入自己的领土,完全没有重新开始贵族活动的意向。
毕竟是那个黄金家族,国王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去打探关于他们的事情,只有暗中调查。
在这种条件下,地位太高的人不能去,地位太低人就算去了也不好办事。最好是与那地方稍微有一点关系,能够潜入凯劳斯地区,也不过引人注意的人物。
此人还必须具备对国王的忠诚心,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思来想去,符合条件的人跃然而出。罗克珊·萨维尔森,受到国王亲自任命的、艾卓尔首都杜洛萨万唯一的终极正义执行者。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负责杜洛萨万地区的死刑执行人,即刽子手。因为这种工作使人忌讳,引人畏惧,被民众排斥,除了世世代代都作为刽子手的萨维尔森,不会有人想不开进入这行。艾卓尔全国范围内的刽子手或多或少都是萨维尔森家族的关系者,即使没有亲属或者姻亲关系,至少也有师徒的传承。凯劳斯地区的刽子手,自然也是萨维尔森家族的熟人。
让罗克珊以学习或者探亲之类的名义进入凯劳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刽子手本来就容易受到鄙视,在社会上低人一等,即使是平民也不愿意直视他们。
罗克珊原本是不会继承刽子手的工作的,她并不是家中的长子。只是她的兄长厌恶自己的工作,不断想要辞退,表示自己的精神承受不了这份差事。兄长没有结婚,自然也就没有继承人。于是罗克珊作为后继者,得到了国王的任命。
虽然从小耳濡目染,但罗克珊只是临时被按到岗位上的,事先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不管是拷问的技巧还是断头台的用法,都很生疏。所以刑罚的执行还是由辞职的兄长进行,拥有正式任命的罗克珊则在一旁学习,直到自己能独立完成工作为止。
所以,即使这位名义上的终极正义执行者离开了首都,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至于她离开之后会到哪里去,就不是值得注意的事情了。没人会去探听卑贱的刽子手。
总而言之,罗克珊就这么不为人知地潜入了凯劳斯。这个地方的领主果然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永远闭门不出,那座历史悠久的庄园既幽静又昏暗,就像没人居住一样。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矿场的运营早已被停止了。埃瑟尔维拉关闭了自己的财富之源,遣散了所有矿工。比起幽静的庄园,矿场的状况更为可疑。
屋子闲置的原因有很多可能,而矿场的停滞相当于放着金子不挖,怎么想都让人想不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骇人听闻的传闻。在矿场周围,原本也有几个村落、城镇,虽然不太繁荣,但至少也有数千人聚居。然而近十几年来,这些聚集地经常会发生失踪事件。而且埃瑟尔维拉家族的人压根不管事。这些失踪案件经年累月,成为了悬案。与此同时,失踪人口一直持续增加,案件从来没有停止过。久而久之,那些村落、城镇的居民都搬到了别的地方,剩下来的只有少数老人。
越是打听,可疑的地方就越来越多。
罗克珊将探查的重点放到矿场上面。不过矿洞内部四通八达,要是没有熟练的矿工带路,必定会迷失在里面。因此她只是在外部观察,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员出入。
干等着果然是什么用也没有的。尽管昼夜不眠默默观察着,可也只是紧盯着入口处。谁知道那里面有没有别的出口呢?
总之,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没有任何发现。罗克珊开始决定下一个计划,即进入矿洞内部的探索。
……
…………
………………
幸好没来得及进去。
——之后的罗克珊感到非常庆幸。
突如其来的大旋风、坍塌的矿洞、七零八落的土柱、尖锐的土刺,昭示着在罗克珊离开去准备装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
在破碎的地面之中,有男人和女人的尸体。长着昆虫翅膀的男人、长着鸟类羽翼的女人,浑身浴血地倒在地上。看来是经历了一场。
从天空中坠落的碎片,表明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有多么了不起。
黑色的怪物,结晶化的龙,仿佛奇迹一般、没有血腥味的残骸。在潘·赫亚大陆,在人类的国度肆虐了十数年的“现象”。
龙已经死了。尽管如此,它那眼睛仍大大地睁开,直视着上方,直视着天空。
在那之上、在天空之中,有什么正以缓慢的速度飘下来,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
那飘下来的人自然是罗斯。黑龙在最后一刻让他陷入了睡眠,也就是在空中失去了意识。幸而罗斯能自由役使无处不在的风,不会让自己摔死。
明知道没有用还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黑龙真的是……
战斗结束,放松下来之后,折断的右手很疼痛。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毕竟是惯用手,如果就这么残废了还是有点可惜。
——在罗斯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脑际中浮现的就是这些事。
然后他毫无障碍地、轻盈地落到了地面上,落到了罗克珊不远处。
罗克珊检查了一下罗斯的状况,发现对方似乎只是疲劳过度,陷入了沉睡。
为了了解发生了什么事,罗克珊走到一只重伤的鹰身女妖旁边。对方体无完肤,身体震颤,小臂的翅膀也因颤抖而不断落下绒毛,让她联想到被网缚住的天鹅。血液滴落汇成一滩,这女人的呻吟和喘息都非常虚弱,而且断断续续的,即使是下一秒就断气也豪不奇怪。
罗克珊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利落地了结了对方的性命。对于一位萨维尔森来说,这是极端不道德的行为。只有在法律的裁决之下,他们才能被允许施下最终惩罚。这是他们作为死刑执行者的正义和荣耀,同时也是他们的原则和信念。
而罗克珊做下的,是真正的刽子手才会做的事情,即夺走某个无辜者的生命。
不过罗克珊现在作为国王的密探而活动,要尽可能地获取情报,行事风格可以灵活变通一点。更重要的是,此人身受重伤,濒临死亡。出于人道主义,要避免这女人忍受多余的疼痛,只有违背家族的原则和信念。因此,为了行善,她扭断了面前这个受了重伤的女人的脖子。
罗克珊的签名是[光辉之死],能够让她得到自己亲手处刑的对象死前一小时的记忆。
于是她看到了,自由翱翔在天空之中的有翼者大军。他们就像迁徙的候鸟一样,一直飞到了这里。穿过了艾卓尔的国界,穿过了西瓦尔的茂密森林和赫卡尼亚的美丽旷野,最终抵达了凯劳斯。
然后……
有翼者和吸血鬼的战斗。
黑色的龙和那个人的战斗。
大量的信息让罗克珊一时消化不了。不过她还是抓住了重点。
埃瑟尔维拉的异常已经解明。
黄金家族的人变成了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