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秋季的杜洛萨万天气凉爽而干燥。天空澄澈,连云也变得又薄又淡,阳光明媚灿烂。美丽而丰饶的秋天,原本就是艾卓尔这个农业之国最为繁忙的季节。而现在的首都更是比任何时期都要繁忙。
就在数日前,国王陛下公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黄金家族埃瑟尔维拉在很久之前就都投入了恶龙麾下,成为了夜晚的怪物,即吸血鬼。他们甚至将侵蚀世界的黑龙庇护在自己的矿山之内。而征服了呼啸之谷的英雄,年轻而英勇的怀瑟翁之王,带领谷中的下仆对黑龙进行了讨伐并最终将他们成功剿灭。也就是说,那时不时侵扰人类的诡异“现象”的源头已经被铲除,大家再也不用惶惶不可终日了。
基于这种种值得庆贺的事件,国王准备了盛大的宴会,将帝国的各个大领主都邀请到首都,让大家都能分享这份喜悦。
从白天到深夜,杜洛萨万都笼罩在节日的气氛之中。美丽的花车天天上街游行,撒下鲜花,奏响音乐。大量流浪艺人涌入首都传唱着以勇者的事迹编写而成的诗歌。
大家都知道了有一位名为罗斯·蒙茹瓦的年轻人。他征服了著名的怪异之地怀瑟翁之谷,在那里面得到了数百年前的勇者留下来的武器。于是他披挂上阵,光明正大地击败了黑龙,铲除了埃瑟尔维拉的邪恶阴谋,拯救了人民、国家甚至是这个世界。
国王慷慨解囊,即使是不能进入宫殿参加舞会的平民,也都领到了免费的白面包、馅饼和酒水。于是大家全都高高兴兴的,走在路上的行人一片喜色。杜洛萨万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不仅是贵族们,周边城市的平民听到喜讯,也想来首都沾沾喜气。这城市的人口近期明显变多,变得拥挤了。就连城郊的戈洛斯宫也变得热闹起来,舞会不断。出身贵族的少爷小姐们彻夜起舞。自太阳落下到旭日升起,金碧辉煌的宫殿一直灯火通明。
与首都兴高采烈的气氛相反,来自塞吉兰的年轻公爵柏妮丝·纳威加感到非常的不愉快。不是因为喧闹的民众,也不是因为纵情声色的贵族们。尽管自己自幼身体虚弱,缠绵病榻,但她也没愤世嫉俗到看不惯别人快乐的份上。
令她不愉快的,是自己那个愚蠢的丧了命的未婚夫,不久之前因酒后纵火而死的赫卡尼亚领主。虽然未曾谋面,可柏妮丝早就接受了他作为自己未来丈夫的事情。毕竟有一个门当户对、板上钉钉的婚约,对于一个母亲早逝的贵族小姐,可以说是非常妥当的安排。
柏妮丝讨厌贵族的圈子,讨厌上流社会的交际活动。比起舞会,她更愿意在无人的大自然中享受美丽的秋天。结果因为未婚夫的猝然离世,她不得不在贵族圈里物色新的夫婿。
虽然对自己的任务非常了解,可她还是不怎么愿意接触那些贵族。
麻烦、无耻、下流、虚伪,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难以忍受。导致她不得不面对这一切的,就是那个因为酒醉而白白丧命的未婚夫。
所以尽管未曾谋面,她仍为可怜的未婚夫穿上了丧服,以庄重肃穆的黑色面纱掩盖自己冰冷的双眼。在这喜气洋洋的杜洛萨万,她大概是唯一一个这么煞风景的人。她不参加舞会、宴会,也不去剧院里看戏剧,也不上街看游行。将一切的欢乐排斥在外,离群索居,仿佛是居住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柏妮丝经常到戈洛斯宫不远处的湖畔消磨时光。幸而这地方属于王室的私人领地,除了被邀请的贵族之外,没有人能够进来。难得能在这个时期的杜洛萨万找到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
不过今天已经不行了。柏妮丝的父亲,循规蹈矩的安塞尔·纳威加子爵看出她对交际活动的消极,特地写信请求她一天内至少去某个舞会或者宴会露个脸。总之去热闹的地方,不要天天独自待着。
啊啊,明明自己天天去打牌,对女儿毫不关心,却很会抓住机会逞一把一家之主的威风。尽管柏妮丝已经看透父亲的虚伪,不过实在是不愿意听他唠叨,所以她离开了安静的湖畔,来到了繁华的大街上。
不愿去舞会,不愿去接触他人,那就随便去什么地方消费一下吧。父亲对她身着丧服的行为也颇有微词,不过她占了道义上的优势,所以他允许她展现自己的怜悯、深情和仁善。
……正因如此,柏妮丝失去了伪装的兴致。于是她乘坐马车来到首都最负盛名的裁缝店,希望他们能尽快为自己缝制几套时兴的衣裙。
不过她也只是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上耐心等待着,吩咐贴身女佣到店里去。
柏妮丝在马车上,马车内仅她一人,驭座上也仅一个车夫。她是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即使她这种地位的公爵大人,留在身边的女佣也仅有一位而已。而那位女佣正受她的吩咐,到裁缝店去了。
柏妮丝听着周围的喧闹声,那是民众们忙碌而愉快的声音。在这宽敞而空荡荡的马车里面,那些热闹的声音让她产生了一丝寂寥。
柏妮丝撩起马车上的小帘,感到阳光照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温热的空气,其中带着快要腐败的鲜花的气味。那是巡游的花车撒下的花瓣,留在了地面上。
就在她要放下小帘时,突然感到心脏悸动了一下。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把帘子抖了下来,再次将外界的空气隔绝。
这是某种征兆,某种预感。而这预感的方向……
某人的视线,某人的注意。就在刚才,柏妮丝撩起窗帘的短暂时间内,她被某个人“察觉”到了。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了这件事,甚至使她心悸。
这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柏妮丝并不太清楚。陌生人的感情对她产生不了影响……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然而为什么……?
就在柏妮丝陷入沉思的时候,女佣珂莉诺完成了她的吩咐,回到了她的身边。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莫名其妙地游荡在外,柏妮丝回过神来,已经忘记刚才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