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行,罗斯感到自己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就这么潜入文森特堡还是太草率了,还是先到别的地方去打探一下吧。
那个在十四年前失去了主人的马蹄莲庄园,或许会有值得查探的消息。
抱着这种想法,罗斯来到了派朗港西北部的庄园。他将自己伪装成旅人,提出想要参观的请求,就被管家太太迎了进去。
看得出来,这个地方已经太久没有访客到来了。偶然有来访者过来,都能受到接待。
罗斯原本想着,主人家已经这么久没有回来,这个庄园应该已经荒废得不成样子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里面的建筑和风貌虽然有明显的岁月痕迹,但还不算太寒伧。
建筑四周栽满了各种花草树木。不过现在正值深秋,那些树木都掉光了叶子,草地也一片枯黄,呈现出一派萧条景象。房子外墙在十几年的风霜雨露侵蚀之下不断褪色、发灰,有的地方还长出了苔藓,但房舍的构造仍保留得很完整,没有明显的残破之处,与那些年久失修的老房子相距甚远。看着已经褪色的房舍,罗斯仍能想象出这栋建筑过去秀丽如画的景象。
据管家凯普太太所说,她从上一任领主还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里工作。在莉奥诺拉离世、安塞尔离开之后,这里的大部分佣人也逐渐离开了。但她很喜欢这个地方,就一直留了下来,坚持自己的工作持续到现在。罗斯现在能切实感受到她在这十几年间维护着这座古老庄园的努力。
罗斯在房屋内参观的时候,没怎么注意里面的陈设和装修。只是走廊墙壁上的油画引起了他的兴趣。和文森特堡里面那些描绘了塞吉兰先祖英雄气概的油画不同,这里的油画描绘的题材并不宏大,只是一些普通的肖像画。这些肖像中的人物是塞吉兰的历任领主,也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从前几代的领主,一直持续到上一代的莉奥诺拉,都将自己的肖像挂在了墙壁上。
到了走廊的尽头,罗斯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这里是走廊尽头,原本应该是一面空白的墙壁,但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巨大的双人肖像。那里面描绘了一对盛装打扮的男女。在明媚的阳光之中,他们脚下被鲜花环绕,身旁是鲜艳的蝴蝶,美丽的小鸟则在上方盘旋。天空、太阳、花儿、鸟儿……一切都在向他们传达自己的祝福,这是一对幸福的新郎新娘。
尽管这画面稍稍发黄,但他仍能感受到两人之间那种幸福而温馨的氛围。
凯普太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就向他讲起了画中人的故事。
那是结婚时的莉奥诺拉和安塞尔。
马蹄莲庄园原本是塞吉兰领主的常住地,上一任领主莉奥诺拉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而子爵大人是塞吉兰封臣的后裔,他被送到这里来学习贵族礼仪。
这两人朝夕相对,日久生情。在莉奥诺拉继承领主之位不久后,他们就结了婚。
罗斯感叹道:“这么说来,他们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不必感到羡慕。他们的幸福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可怜的公爵夫人生下孩子不久就去世了。在这件悲剧发生之后,安塞尔子爵很快就离开了庄园,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种事情罗斯之前就已经听派朗人说过。不过他还想深入挖掘一些细节。
于是他开口道:“至少他们结婚的时候是幸福的。失去了那份幸福,安塞尔子爵一定悲痛欲绝吧?幸好他们还留下了一个孩子。为了那个孩子,子爵大人也会振作起来的。”
听了他的话,凯普太太露出了一个很微妙的笑容。既不像赞同,也不像怜悯,倒带着一点讽刺的意味。
她说:“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罗斯在戈洛斯宫观察到一个现象。一些贵妇人在说恭维话的时候,总是能流露出非常真挚的情感,不带一丝一毫的虚伪。
比起戈洛斯宫的贵妇人,凯普太太就显得不太真诚了。如果她能再自然一点,罗斯都会觉得她只是附和他那句“子爵大人也会振作起来的”话。可凯普太太这种略带讥讽的神态,倒像是在说反话。
罗斯迅速复盘了自己刚说过的话,分析起到底是哪句话引起了她微妙的反应。
“子爵大人也会振作起来的。”
她不相信安塞尔能振作起来?
否定。罗斯在文森特堡接触过安塞尔。那位子爵是一个精神充沛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一定过惯了规律而健康的生活。一个成天意志消沉的人是不可能维持那种精神状态的。
“安塞尔子爵一定悲痛欲绝吧?”
她认为安塞尔并不悲痛?
存疑。如果安塞尔和莉奥诺拉真如画像中的人物一样,是一对相爱的夫妻,那么在一个人去世之后,留下来的人一定会很痛苦。而且他们是青梅竹马,感情应该要比一般夫妻还要深厚。
安塞尔在莉奥诺拉死后就离开了庄园,而且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地方。
……他是因为悲痛而离开的,还是说有别的原因呢?
“他们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这件事情毋庸置疑。他们结了婚,莉奥诺拉怀了孕并生下一个孩子。
……
…………
………………
那孩子会是卡利亚吗?柏妮丝会是卡利亚吗?卡利亚是突然出现在浦鲁克外围的小溪边上的,当时罗斯就在阳台上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在夜色降临之后,罗斯已化身狼人。他对那个时候的自己的视力是很有信心的。
就是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卡利亚突然就出现在了那个地方。她身上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是襁褓上有马蹄莲的刺绣。这种花在浦鲁克那一带并不常见。然而在这个以花为名庄园,马蹄莲的纹饰随处可见。
卡利亚出现的方式,只有魔法能做到。将物体传送到远处的魔法。魔法是罗斯陌生的领域,尤其是签名魔法。
那么先将这个设想按下,去思考更为明显的问题吧。
假设卡利亚就是柏妮丝,那么派朗人流传的故事就出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纰漏。
在莉奥诺拉离世之后,安塞尔带着柏妮丝离开庄园,搬到远离繁华的文森特堡。
而卡利亚/柏妮丝出现在了浦鲁克,被安塞尔带走的到底是谁呢?
话说回来,派朗有什么人见过幼年期的柏妮丝吗?